“至于孙悦,我倒是觉得,趁此机会打压一番,也未必不是好事,这孩子近些年升得实在是太快了,他又是这么小的一年级,做事难免激进,我看不如索性将他外放,压一压,磨一磨,养养名望,哪怕是十年之后再用,他也不到而立之年,也好出了您心中一口怨气。”
“此言有理,其实我本也是有此心的,想让他去岭南监一路兵马,却又怕岭南瘴热,害了这孩子的身体,可若是去别的地方吧,又怕这孩子不消停,又给我搞事。”
赵光义笑道:“兄长还是心疼这孩子啊。”
赵匡胤笑笑当做默认。
“对了,孙春明在这事上上表了么,他是什么意见。”
“上倒是上了,却说他儿子国法不容,请我斩立决,满朝文武中还真就只有他一个人敢让我杀他。”
“孙春明这人这么些年一直跟着我,我对他了解的多些,此人平日里最是谦和,但其实那份傲气是刻在骨子里的,他这是表达不满呢,兄长还是安抚一下的好。”
“安抚?哼!有其父必有其子,爷俩都是一样的外谦内傲,唉,可怜了我那舅舅啊,若是娘还活着,都不知要怎么跟她解释,就这样吧,让孙悦收拾收拾东西滚去岭南给老子安抚南汉旧民去吧,至于孙春明,安抚就不必了,你来负责敲打敲打。”
“好。”
哥俩说说笑笑的谈完,就要下旨,却见赵普颇有些急迫的小跑而来,脑门上还出了一层细密汗。
“何事如此惊慌?”
“官家,刚刚收到大殿下的消息,孙悦暗中沟通北汉,通敌卖国,已经查有实证。”
一骑飞至,带来孙悦被押解进京的消息,而与此同时传遍天下的,还有那句孙氏家训:“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这话原本是范仲淹说的,也因为这么一句话,一跃而从一流宰相,变成了千年无双,后人评,宋亡而文正公不亡,可见此言之厉害。
当然,这也是建立在人家范仲淹一生刚强正直,配得起这句话的基础上的。
可反观孙悦,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名声到底有多好。论及他的评价,上至天子,下至百姓,都只有两个字:儒帅!
乱世是不需要庸才的,这年月假使真的让范仲淹那样的大儒穿越过来,还真就未必会有多少人会买账,可是天下人谁能说孙悦是个酸儒?年不及弱冠便已连灭四国,放眼青史除了冠军侯还有谁能与之比肩?
更难得的是,这位儒帅不但战之能胜,居然还能做到胜之而仁!从一开始伐荆湖的时候,这货就有一个仁德,不杀的好名声,连敌国都有不少百姓争着抢着给他立生祠,偏偏还能百战百胜,这特么几乎翻遍史书也找不出几个有这本事的。
再加上他之前为了朗州百姓不惜兵变逼死李处耘之事还历历在目,所以在此时的天下人眼中,孙悦和范仲淹一样,都是当得起这句话的,甚至于孙悦如果中年后著书立说的话,他至少不会比王阳明差,是可以成为半圣的人物。
然后,士大夫们就都疯了。
亲手斩杀国舅,铁证如山,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疑虑,按律法简直就是非死不可,可人家这可是在先天下之忧而忧啊!这要是真杀了,那得伤多少人的心啊。
可是不杀?国法何在!皇室威严何在!孝道又何在!
赵匡胤恨的在大殿上都骂娘了,满朝文武的折子全是单纯的求情的,说的全是满嘴的空话废话,却没一个能拿得出具体怎么办的,只好将他暂时关在大理寺软禁,连大牢都不敢打入。
一屁股坐在地上,赵匡胤怒极而笑道:“这特么的,不和法理,却合乎大义,这孙悦怎么又来这一套,他怎么永远踩在大义上跟老子叫板,这特么的是成心的吧!”
赵匡胤又不是傻子,他那个舅舅自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这事儿处处透着诡异,若说完全都是巧合,别说他了,满朝文武也没几个真的会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