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里,我待父亲接受完检查,确认没有大碍,才去包扎自己被打破的头。
医生从我的伤口里取出了好几个玻璃片,还小心地对我说,让我忍着点儿。可我其实一点儿都不觉得疼,我只是痛心和失望。
我时常在想,如果在很多年以前,父亲只是一个普通人,哪怕比普通人再贫困一点也没关系,没有好衣服好玩具,那都没有关系,只要他是一个清白且正直的人,那就很好。
那样我也许就不会走上这条孤独的道路,我可以凭我自己的双手,改变我们的生活,让他过上好日子,让他因为有我这样的儿子而骄傲。
可是现实是那样的残忍,父亲犯下的罪,所造的孽注定是压在我肩上的一座山,我唯有艰难背负着一步一步往前走,一辈子都放不下。
去病房里看父亲的时候,温碧如来了,她婉转地指责我。
我突然就觉得父亲自从有了这个女人开始,他已经就不需要我了。所以我走了,牵着沈瑜的手走了。
那时候我觉得只有我和沈瑜才是互相需要的,我们一定要好好地在一起,彼此给彼此温暖。
这不是父亲第一次打我,但这是我第一次在父亲的眼中看到了一种想要撕碎我的狠厉。
想来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怜,有一个疼我的母亲偏偏走得早,而给我生命的父亲疼的人从来都不是我。可是在我成长的岁月里,却一直背着父亲的罪孽,带着枷锁活着,活得好累。
房间里没有开灯,淹没在黑暗里的我有一种无边的绝望和受伤。
我说,“沈瑜,我冷,给我一点温暖。”
在父亲打破我的头的那一刻,我对他从失望变成了绝望。他亲手把我丢进了一个封闭的冰窖里,任我自生自灭。
此刻唯一给我温暖的人是沈瑜,他抱着我,用身体温暖我,她轻轻地吹着我的伤口,温柔得仿佛要将我融化。她像一团火,是我想要抱紧一辈子也不松手的人。
那一刻我真想与她融为一体,永不分割。
第二天清早,卓凡躺在我家门口。
为了黎落,他这些日子变得很颓废。我知道这一次他动了真心,我也知道,有的缘分不能强求。
老天爷最喜欢开玩笑了,总会在你觉得幸福就要来临的时候,给你狠狠的一击,打醒你,让你觉得从前的一切仿佛都是错觉。
……
几天后我出差,上次定南北为女一号的那个导演给我打电话,说他们正在举行新剧开机发布会,希望我能够出席。
我是那部剧的赞助商,而且我也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有南北的消息了,我关注她有多少的进步和改变,于是我去了。
南北看起来已经适应了剧组,并且和剧组里面的成员都相处的很不错。
她在台上看到了我,高兴地朝我挥手,我朝她点了点头。
发布会过后,她走下来坐我的身边,拉着我的胳膊。
“度云哥,你怎么来了?怎么提前也不跟我说一声?
我将手臂从她手中抽离出来,说,“临时的决定。”
我与她短暂交流,过问了一下她在艺术学院的一些情况,便准备起身回酒店。
“度云哥,我请你吃夜宵吧?”南北在我身后急急地说。
我转身看着她,“不用了,南北,这次机会得来不易,我希望你好好珍惜,把心思用在拍戏上。女孩子单纯一点,会更招人喜欢。”
回到酒店,我洗了个澡,出来才看到沈瑜的未接电话。
我抓起一张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给她回过去。
薛离开庭的那一天,我应了鲁三儿的一场大赌。
即便u盘里无关南北,我都会应那场赌约,因为那关乎一个少女的一生。
这些年来,云天国际的版图扩展得很快。在世人眼中,我是一个很有野心的商人。但其实那张云天国际的版图真的不是我最在意的东西。这场赌,虽然我有赢的手段,但若真的中途有什么我不能掌控的变故导致输掉了,我也不怕。
我没想到江枫会把沈瑜带来。
我不怕输,怕的是让她看到我输掉的过程,
我问她,“怕不怕我一无所有?”
她摇头,很坚定。
“我不怕,你也不会一无所有,你还有我。”
那一刻,我真觉得就算是输得一无所有我也无所谓了,只要还有她,我就足够富有。
那场赌我还是赢了,虽然耍了一些手段,赢得不算光彩,但鲁三儿用那张u盘逼我赌又哪里是一件磊落的事?不过是彼此彼此。
我给沈瑜买了一只新的猫,她给它起名叫滚滚。我知道滚滚代替不了丑丑,但多少可以填补一下她对丑丑的思念。
已经发生的无法改变,便只能尽力去弥补了。
……
卓凡被灌醉的那一天,我走进了酒吧的调音室。
戴着耳机的dj看到我笑着跟我挥手打招呼。
“云哥。”
我取过他头上的耳机说,“你休息一会儿,我来。”
戴起耳机,我开始打碟。
五彩的霓虹灯跟着音乐的节奏飞快闪烁,舞池里一个个放纵的灵魂随着节奏摇摆着。
打着音乐的节拍,我眯着眼望着外面,看到了坐在吧台前的沈瑜和黎落。她们背对着我坐着,没看到我。
再转移视线,这里正好可以看到一间包房的门。
“凡哥喝醉了。”那个dj说。
我顺着他指着方向看过去,只见卓凡醉熏熏地,正被人扶着离开酒吧。
他的位置刚好在吧台背后,所以沈瑜和黎落应该都没有看到。
我把耳机还给dj,坐一边打了个电话给酒吧外面的老杨。
“我兄弟喝醉被人带出来了,帮我跟上,这里有我。”
“好的。”老杨说。
大概二十分钟以后,那间我一直紧盯的包房的门终于打开,赵雷从里面走了出来,朝酒吧外面走去。
我后一步走出酒吧,看到赵雷进了一家小超市。
这时老杨又打了电话过来。
“据可靠消息,前两天姓赵已经宣布金盆洗手,估计今天晚上的消息是他放出来耍我们的。”
我盯着那家超市问,“我兄弟被带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