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如安分了几年,但我知道,她跟那个人一直都没有断。我也不怎么在乎这些了,只要她每天还回这个家就好。我和她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我一切都只是为了孩子。当初为她隐瞒罪恶是因为孩子,如今默默隐忍也是因为孩子。
可她后来越来越过分,时常夜不归宿,大概是吃定我为了孩子不会说出真相。这样的婚姻很荒唐,我不想荒唐一辈子,而且孩子大了,也有了理智的判断能力。所以我主动提出离婚,打算放她自由,毕竟留住一个没有心的躯壳没有任何意义。
她走了,倩倩给我,她带走了阿离。那一晚我喝了个烂醉,一个大男人躲在房间里哭,特别没用。我也不知道我在哭什么,明明是已经过不下去,主动提出离婚的,明明是想要放过她,也放过我自己的,不是吗?我大概是哭这些年的荒唐岁月吧!
倩倩来敲我的门,在门口声声喊爸爸,我匆忙擦掉泪水,怕让她看到我哭过,所以开门的时候我没有开灯。倩倩抱着我说,爸爸,你还有我!那一刻我的泪水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这一夜,一家四口变成了两口,可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圣诞节的那一天我才知道,沈瑜跟薛家的儿子在一起了,我该说造化弄人吗?
薛家的那个大儿子是个能干的小伙子,自己拼出了一片天地,成熟稳重,人品似乎也不错。我不能说沈瑜跟他就不会幸福,但我总觉得老天爷的安排太过讽刺。
可木已成舟,我还能说什么呢?唯有抱着美好的祝愿吧,希望薛家人能对她好些,把所有对她的亏欠都用爱来偿还吧。也希望当初的真相成为被时光掩埋的永久秘密。”
……
夏天的正午,我头顶烈日,跪在我爸的墓前。
那本日记,那个真相也放在墓前。
我想我爸这些年来一定在怪我,怪我活得浑浑噩噩,一直都没有去查明真相。怪我竟然嫁给了仇人的儿子,还为其生儿育女。
“爸,我错了!”
我的眼睛涩涩的,可是眼泪已流不出来,像是被晒干了,嘴唇里干得好似连唾液都没有。
我自罚般地一直跪着,渐渐地四肢无力,头晕眼花。
失去意识的那一刻,我甚至有一种解脱感。
就这样不再醒来也很好,我可以去找爸爸妈妈。
我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梦见了于老师,也梦见了爸爸妈妈,还有薛度云和念风念音。他们在我的脑海里如放幻灯片一样,来来去去。
像是经历了漫长的煎熬,我才终于迷糊醒转。
头很沉重,像是整颗脑袋都被灌了沿似的。睁眼首先见到的是挂起的吊瓶。
可这不是医院,而是在家里,我是躺在自己的床上。
听见翻动书页的声音,我转过头,只见薛度云正坐在小沙发上翻看那本日记。
所有的东西放在废墟边,薛离一边流泪一边收拾于老师的一切。
我悄悄把这本日记放进了自己的包里。
等现场救援完毕,于老师的遗物也全部整理好,我们带着于老师的遗体回到了南城,先存放在殡仪馆里。
于倩正赶回来,她应该希望还能见到于老师最后一面。
这两日,大家被地震弄得人心惶惶,悲伤弥漫在整个城市的上空。
第二日,我没去公司。
吃完早餐,薛度云去上班,我则上了楼,从包里拿出那本日记,走到阳台外的椅子上坐下,静静地翻开了它。
之所以回来没有马上翻开,是因为我心中有着一种强烈的不安,回想起于老师曾对我说过的话,我总觉得于老师是知道什么,只是不方便说。不方便说的东西,他极有可能会写进日记里。
看完于老师的日记,我在阳台上坐了整整一个上午。
夏日的阳光刺目灼热,可我坐在阳光底下却冷得直发抖,冷得好似血液已被冰封,不再流动。
午饭时间,张姐上来叫我吃饭。
我没有动,甚至觉得我已经失去了发声的功能,出口的声音很轻很轻。
“你们吃吧,我不想吃。”
又枯坐了好一会儿,我拿着日记本,出了门。
来到我爸的墓碑前,我直直地跪了下去。
膝盖敲打在坚硬的石板上,好似膝盖骨都要碎了,可我不觉得疼,只觉得冷,冷到心尖儿。
墓碑上的照片,我爸的模样定格在他还很年轻的时候。
这样慈爱的微笑我有好久好久都只能在梦里才能见到了。
我的家虽然并不富足,但那时小小的我依然觉得很满足,很幸福。对我来说,有爸爸妈妈陪伴,胜过锦衣玉食,山珍海味。
可这一切一夜之间全被破坏了。
我一直以为那一夜只是一场意外,我无数次埋怨老天不公。可看完于老师的日记,我才知道,那根本不是意外。
“自我跟碧如结婚以后,有关她的流言蜚语就一直不断。其实在结婚以后的短短日子里,我就已经意识到,或许这是一场错误。
有很多事情,我并不是不知道,我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先后有了女儿和儿子,并没有让我们的婚姻更加稳固,却反而越发形同空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