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走,咱们来两把。输了的人今晚洗碗,就这么说定了?”
高逸尘再次失笑,然后屈指弹了一下她饱满光洁的额头。做菜洗碗的人难道不一直都是他么?
怀孕使得傅明月智商下降记忆力退步,倒是没影响她打游戏的手速,更不会影响她对游戏的热衷。
噼里啪啦的摇动拍打声和拳加的拟音不绝于耳,伴随着女人偶尔的惊呼和笑声,温暖了这个冬日的午后。
连着完了半个小时,傅明月一局都没赢。
“不玩了。”
又一次战败之后,她终于不嚷嚷着再来一局了。她倒不是这么输不起的人,只不过坐得久了,胃里难受,她想屡败屡战都不行。
高逸尘站起来,跟在她身后出了书房,看着她揉着肚子在屋子里溜达,眉头因为不适微微蹙起。他有些走神,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突然,她停下脚步,侧过头对着他盈盈一笑,说:“晚上我想吃拍黄瓜。”
他万年没有表情的脸就像是连日艳阳炙烤的土地被一场持久的雨水浇淋过,逐渐变得湿润而柔软,从表面一直到最深之处。
“好。”
“我还要吃南瓜小米粥。”
“好。”
“再来一份酱萝卜。”
“好。”……
春节长假悄然溜走,又到了老老少少像洪水似的从四面八方汇聚到荣城这片海洋的日子,安静的街道一下子热闹喧嚣起来,畅通的马路又开始各种拥堵不堪,但大家都习以为常了。这座繁华的大都市,本就该是这样的,谈不上多么美好,但又给了无数人成就梦想的土壤。这地方,注定让人又爱又恨。爱它的生机勃勃,只要你愿意努力,就总能踏出一条路来。恨它的物价飞涨压力无边让人迷失,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窝都常常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陆琛一脸憔悴地找上门时,是元宵节后的第二天。
跟上一次见面一样,这个男人依然落魄憔悴,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可仔细看的话,他的眼睛有些不一样了,仿佛有种置之死地而后生、树木干枯过后又冒出一点尖尖的芽儿那种感觉。
“我要走了。”
傅明月睁大眼睛,错愕地望着他。
“你没有听错,我真的要走了。”
傅明月又愣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依然冷着脸。“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心里想的却是:这个人终于要走得远远的,彻底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吗?八年前那份热烈如飞蛾扑火一般的爱恋,这八年刻骨铭心的仇恨,都要从此烟消云散了吗?也许不该叫烟消云散,而是彻底沦为前尘往事,尘封在记忆的深处,兴许数十年后弥留之际才会被翻出来……
闻言,陆琛苦笑,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尴尬地沉默了半晌,他小心翼翼地问:“我能抱你一下吗?”
当年她热情扑上来,他厌恶至极。如今一个简单的拥抱,对他来说竟变成了奢侈。
欠下的债,都是要还的,并且还要付出代价。
谁都逃不过。白素心不能。他也不能。
白素心下半生都要在牢狱里度过,一辈子就这么毁得彻底,高墙电网就是她的归宿。他则像一直丧家之犬一般狼狈地逃离这个城市,踏上漫漫求索的长路,未来还不知道在哪里才能找到立足之地……那个被他们深深伤害的无辜女子终于苦尽甘来,被人捧在手心搁在心尖上,过着世人羡慕嫉妒恨的日子。
命运终究是公平的。
天道轮回,终有报的一天。
这是傅明月记忆里最漫长的一个春节长假。
因为妊娠反应严重,每一分每一秒对她来说都变得十分难熬,站着不舒服,坐着不舒服,躺着也不舒服……她甚至幻想能在自己胸口那开个洞,伸一只手进去将那块沉甸甸的时候揪出来扔掉。可她不可能在胸口开一个洞,那里也没有一块石头可以让她揪,只能这么受着。
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时间就流淌的无比缓慢,简直像是凝滞了一般。她觉得自己都难受了好久了,可看一下钟表,过了还不到半个小时。只有睡着的时候,时间才会过得快一些,一睁眼就几个小时溜走了。
“我要是一条蛇就好了,直接来个冬眠。再睁眼就是几个月后,春暖花开阳光明媚了。要不给我来点传说中的灵丹妙药也行,吃了就能睡几个月,也不会伤身体。”
年初三的时候,傅明月懒恹恹地靠在高逸尘身上,突然异想天开。
高逸尘看着这个被妊娠反应折磨得开始胡思乱想的女人,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但也仅止于心疼,根本没什么是他可以做的。这种感觉对于一个关于掌控一切的男人来说,实在糟糕透顶。
傅明月见他皱眉头,立马跪起来,笑呵呵地伸手去给他揉眉心。“我就是随口一说,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啦,你就别总把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行不行?蚊子也很冤的好不好?”
男人不说话,只是抓住她的手包在掌心里轻轻地捏了两下,又拉到嘴边亲了一口。“要不出去走走?分散一下注意力,也许会好一点。”
“那咱们能干什么呢?逛街?看电影?要不,咱们继续去玩拳王吧?”
这个可以有。
还别说,今天当真是个好天气,温度不算低,还有和风阳光,相当适合出行。
过一个春节,小孩儿们收红包收到手软,兜里也跟着鼓鼓的。心性不定的年纪,还不懂什么理财,只知道兜里有钱就要花出去,那么除了玩具零食,最好的花钱的地方就是游戏机厅了。这也直接导致游戏机厅人满为患,有些项目还得排队才能玩儿。
当然,来这里的也不全是小孩儿,也有成年人,但一般都是二十左右的小年轻。
高逸尘和傅明月这样的,简直就是土豆堆里混进了两个西红柿,想不扎眼都很难。
“要不,咱们让人送一台到家里?”
人多就算了,关键一帮没长大的小屁孩学大人抽烟,整个环境乌烟瘴气,对孕妇也不好。
傅明月一听就笑喷了。她知道,让人送一台游戏机到家里对他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但那感觉能一样吗?这就跟对着电脑看电影和去电影院是一个道理,就算东西是一样的,体验却完全不是一回事。
这个精明的男人已经被她的孕吐折腾得智商也跟着呈抛物线式下降了,真是可怜啊!
这么一想,傅明月就不忍心再打击他了。
“行,你让人先送过来吧。在这之前,咱们先四处走走好了。”
既然都出来了,那就走动走动,天天在床上躺着在沙发里窝着也不是个事儿,迟早躺出毛病来。将来肚子里的小东西生下来也是个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的懒虫,可怎么好?
想到一个粉嘟嘟的小家伙一天到晚懒得躺在那不动的画面,傅明月就忍不住轻笑出声。
“笑什么?”
高逸尘不解地低头看她。自从妊娠反应开始之后,她整个人都无精打采,就算笑也多半是强颜欢笑,难得见她笑得这么欢。
“笑你儿子。我再不勤快走动走动,万一生出来一条大懒虫,可怎么好?”
“那又如何?我养得起。”
傅明月笑着给了他一根大拇指。好吧,高总你财大气粗,高总你是大土豪!
年初三,很多商家都已经开始营业了。欢庆的音乐放着,喜庆的道具挂着,甜美的笑容在工作人员的脸上挂着……一切看起来都很不错。
这些都是最普通的店铺,最普通的品牌,不管是高逸尘还是傅明月,都很少会光顾。但在这样的年节里,混迹在热闹的人群里,进去瞧一瞧碰一碰,倒也是个不错的体验。
途中有人隐约认出他们两个了,但见他们来逛这样的小店,又不敢确定,便一直盯着他们看,企图能得到一个答案。
其实,他们两的穿着打扮并不算特别扎眼,怪就怪高逸尘的身材长相和气质都太过明显。这就像是一片灌木丛里长了一株挺拔仓促的松柏,想让人不去注意都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