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我掏出来吓死你(十七)

此为防盗章

夏新霁伸手,摩挲着他的眼睫。

“我喜欢哥哥的眼睛”

他慢慢说。

“但是我现在不想看。”

柔软的丝质领带覆了上来,在他的眼睛上绕过一圈,打了个结。

视线回归黑暗。寇秋听到了细细的啜泣声,小孩趴在他身上,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他甚至能想到对方眼眶通红满含水光的模样。

那想象让他一瞬间便心软了些,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摸摸对方的头,却发现自己手腕酸软的几乎抬不起来。

“哥哥”

夏新霁一声一声地喊,把他的手腕也缚了起来,高高举过头顶。

“哥哥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那个可以送你戒指让你珍藏,可以被你倾心和你一同成长的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他似乎发了些狠,忽然间一口咬了上去。寇秋一颤,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这是在做什么,小孩到底是在做什么!!!

抱着他的人颤抖了下,随即慢慢覆上身来。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站在哥哥身边的应该是我的,应该只有我的!”

“哥哥不要我了么?讨厌我了么?”

嘴里也被塞了什么,耳畔慢慢响起水声,寇秋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在脑中惊吼:【系——统!】

系统眼前早已经是一片白花花马赛克。

【你说什么——】它也绝望地提高嗓门,【啊啊啊啊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啊啊啊我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等等这和说好的完全不一样!

【夏新霁,夏新霁不是受么!】他低吼道,【你不是告诉我夏新霁是受么!!!】

那特么现在这个正在把他翻来覆去的人是怎么一回事,疯了么!

系统终于听清了这一句,比他还要崩溃。

【我怎么知道啊!】它大喊,【他对上杜和泽的时候的确是受啊啊啊啊,鬼知道你怎么就把他养成了个攻!!!】

寇秋眼前一片黑暗。

所以这还怨他了是么?

系统试图给他加油鼓气:【你想想董存瑞舍身炸碉堡,再想想黄继光以身堵炮口,王二小调开敌军!】

寇老干部说:【我愿意为我们的伟大事业献出我的生命。】

不是色相!

系统体贴地说:【我给你放段《新闻联播》?】

寇秋:

神特么新闻联播,现在哪怕是马克思再生都没法拯救他破碎的心灵!

下一秒,他连回应的功夫都没有,便猛地颤抖了下身体,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泣音,一下子陷入那让人无法挣扎的漩涡中去了。

【你要撑住啊!】系统痛哭流涕,【社会主义接班人!】

那头已经没声音了。来自资本主义的炮弹太过密集,头一回经历的寇老干部成功地挂了满身的彩,被轰成了一滩扶也扶不起来的软泥。

----------

就像是场梦。

眼前明明是漆黑的,却硬生生被冲撞出了异样的色彩,大块大块地斑斓着;连光亮都是芬芳的,他控制不住地晃动着,仿佛是细细一株溪水边的花枝。铃铛叮铃作响,一下一下,像是卡着鼓点。

七魂六魄,不知失了多少。

寇秋闭着眼睛,脑中的思绪都断了层。

他的另一个崽看了一晚上的马赛克,比他还要生无可恋,不得不拼命给宿主背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妄图拯救他的宿主岌岌可危的三观。

然而这显然是无效的,因为寇秋醒来的第一瞬,便问他:【我是谁、我在哪儿、这是要干什么?】

系统:【】

完了,又疯了一个。

寇老干部:【啊!我真的是把他当崽的啊!!啊啊啊!!!】

系统沉默了片刻,之后难得赞同了渣男的话:【阿爹。你会被他玩死的。】

它的语气绝望。

【或许,你看见墙上“撸起袖子加油干”的横幅了么?】

它有种预感。

它的马赛克时代,已经正式来临了。

第二天的寇秋成功没能起来,夏新霁跑去给他请了假。

寇秋的假请的很顺利。女同事经常听寇老干部炫耀自己这个弟弟,再看看面前站着的有些腼腆害羞的年青人,一眼便认出他就是寇秋桌上照片里的那个人。她听这年青人说寇秋生了场病,边直接开了请假条,还不忘叮嘱:“让他好好照顾身体,有时间我们去看他。”

小孩将假条放进包里,小小的梨涡更深了,“谢谢姐姐。”

他年纪小,脸也是极惹人爱的,一点不显得油嘴滑舌。即将奔五的年纪还有小鲜肉喊姐姐,女同事脸上的笑意顿时更加明显,哎了好几声。

办完事,夏新霁正欲出门,女同事却突然唤住了他。

“欸,对了,”她说,“之前有人来找寇秋,来了好几次却都没找到人——你回去,记得和你哥说一声,那人好像有什么急事。”

她努力回想了下,补充道:“年纪不大,长的挺斯文的。”

斯文。

夏新霁眼睫密密垂了下来,复又睁开眼,轻笑着问:“或许,您还记得他的姓名么?”

女同事想了想,随即伸手在桌子上翻找起来。

“我记得,我好像记在张纸上了”

她从书中抽出一张便利贴,“啊,找到了。这人姓杜,叫——”

“杜和泽。”

-------

杜和泽的心中忽然一寒,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他向旁边看了眼,身旁的女孩子理了理自己乌压压的发,仍旧在专心致志盯着手机屏幕。

“婷婷,”杜和泽将车停在小区门口,笑的温文尔雅,“明天还有时间么?”

女孩子解开安全带,这才从手机上抬起眼,简单瞥了一眼他。杜和泽敢保证,她甚至连具体时间都没听清。

“不好意思,”她双手合十,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我那天还有别的事”

她的手机顺着这个动作滑落下来,杜和泽失望极了,心知这个刚刚迈入上流社会的富家女恐怕就这样从自己手中溜走了。可眼睛一瞥,他却猛地发现了别的什么,“这是清然?”

女孩手机上的照片,赫然是几年前的夏清然。绿树金实,璨璨摇曳,他甚至比背后清朗的秋色还要动人心神。

陈婷婷也瞪大了眼,诧异地望着他:“你认识他?”

“自然。”杜和泽轻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他敏锐地察觉到女孩的脊背绷直了,身子也不自觉向这边靠了些,像是极有兴趣的样子,这个话题便继续向下进行,“我六岁时便认识他了。”

童年的趣事一点点被翻出来,陈婷婷纤手抵着下巴,听的饶有兴致,时不时还会提问几句。杜和泽这才知道,她本是夏新霁的高中同学,因此经常在校门口撞见这对兄弟。

“他们感情是真好,”女孩子钦羡地说,“夏新霁每回见到他哥哥时,脸上那种温柔,止都止不住”

不知为何,这句话忽然让杜和泽心中有些异样。

“温柔?”他喃喃重复了这个词。

“对啊,”陈婷婷没有意识到他的不对,还在继续向下说,“我以为这种家庭里兄弟关系都不会特别好的,可夏新霁好像很喜欢对着他哥哥撒娇,还会跺脚要抱抱哎”

而他那清朗正气的哥哥就会张开双臂,顺从地把弟弟圈进怀里,仿佛连睫毛根部都盛满了细碎的光。那时的陈婷婷,真的是羡慕嫉妒恨的。

她也想有一个这样的哥哥——只要被那双眼睛看着,就像是拥有了全世界似的。

杜和泽已经听不见她的话了。

他送女孩子下了车,再回到车里,便重新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在国外两年,杜和泽已经基本确认,当年那件事是夏新霁提前打好了算盘的。

可是把自己逼出国,对他有什么好处?当时助力他进夏家的跳板便是自己,夏新霁最开始倾心的也是自己——他们两个联起手来,明显能更好地将夏清然完全打压下去。但夏新霁偏偏抛弃了盟友,莫名其妙跑去了敌方阵营,并反过来联合对方将自己打了个落花流水。

这个问题,杜和泽想了整整两年,始终不曾想通。

可刚刚,陈婷婷为他提供了一个毛骨悚然的新思路。

温柔。

他可不相信,从根部便腐烂的人,会有什么温柔!

管理员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在对上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时,便像是嗅到了什么奇特的香味,整个人都醺醺欲醉。他茫然地眨眨眼,下意识回道:“能能进”

他让开了路。黑衣男人抱着怀里的衣服,大步走了进去。

直到他从管理员身旁擦肩而过,管理员才瞥见了那件大衣下头露出的一小截纤细的手指,白皙的很,只是却是病色的苍白,透不出一点儿血色——他恍然意识到了,这人怀中抱着的并不是什么衣服,而是个人!

是个活生生的人!

他张口结舌,目光下意识随着男人移动,男人轻轻将大衣撤掉,铺在地上,随即缓缓露出了里面人的真面目。

那是一张清秀的脸,右脸颊上有浅浅一个梨涡,很容易令人生出好感。

梨涡青年半躺在男人怀里,望着下头的操场,低声喃喃:“又是秋天了啊”

男人默不作声,拿衣服将他裹得更紧。

青年笑了。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他指着天台的另一边,梨涡若隐若现,“也是在秋天,你还穿着傻不拉几的黑风衣,跟蝙蝠侠似的。”

男人对此不予置评,只低下头,将他额上的碎发拨开了。

青年笑着笑着,又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他的身体微微开始痉挛,管理员瞪大了眼,在空中看到了迸溅出来的、殷红的血迹。

“阿烈”

“不许走,”男人猛地将他的腰揽的更紧,眼睛也被这血染的通红,“我还没同意呢,你怎么能走?”

“可是你答应我了,”青年轻声地、一字一顿地说,“你要放弃毁灭世界的念头,做社会主义的合格接班人”

管理员:“”

什么?

这俩人脑子有病?

还放过世界做社会主义的合格接班人呢,那你真是很棒棒,要不要我给你发个大红奖章?

男人用力闭了闭眼。

更多血迹喷洒了出来,青年的腰身猛地软了下去,控制不住地一口接着一口向外呕血,将男人纯黑的外套浸的更深。他勉强半睁着眼,生机也在一丝一毫向外抽离,拽着男人的衣角,“你答应我了”

男人两眼赤红,声音也像是被梗住了。

半天后,他极缓慢极缓慢地,点了点头。

“好。”

就在这一瞬间,青年慢慢阖上了眼。

【拯救世界任务进度98——进度99——进度100——】

机械音在脑中回荡着。

青年欣慰地松了一口气,准备彻底抽离灵魂,正式嗝屁。他又把一个潜在的毁灭世界者变为了社会主义的合格接班人,这种成就感简直是无与伦比的,爽到飞起。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变故陡生!

尖锐的警示音猛地响了起来,疯狂地敲击着他的大脑。

【注意!注意!任务进度下降!】

什么?

【拯救世界任务进度100——进度99——进度98——】

等等,怎么可能!

【拯救世界任务进度20——进度19——】

喂喂喂,等会儿——

【拯救世界任务进度——】

【0。】

【任务失败。】

【即将进入虐渣系列任务,请宿主做好准备。】

天台上的男人抱着怀中的尸体,睁开眼睛望着这世界。他怀里的最后一丝暖意也被抽走了,他看向这逐渐亮起来的万家灯火,心却是坠进了冰窟里。

半晌后,他勾起唇,笑了笑。

“知道我骗了你,一定很生气吧?”

他的声音是轻的,像是被一只不知名的大手狠狠揉碎在了风里。

“生气的话,就回来教育我啊。”

然而怀中的青年一动也不动,毫无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