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这不操心的样儿,跟隔壁的王大爷似的。
他只好又把头扭回来,将旅行计划递还给燕卓,说:“做的不错。”
这样认真负责,让谁看了不放心。
燕卓神色沉稳,只有瞳孔中飞快地掠过一点欣喜的光,说:“叔,那您答应了?”
郁父点了点头。
这俩孩子从小就不用大人操心,如今都是快成年的人了,就更加有自己的主见,他又何须搅和在里头。因而拿定了主意,说:“但每天都得往家里打电话。”
燕卓瞧瞧正专注于国家大事的寇秋的背影,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笑。
他说:“好。”
事情便这样定下来了。
十几天后,高考成绩出来了。燕卓和寇秋两人都发挥的不错,报考a大完全不成问题,喜的两家父母恨不能吹锣打鼓,昭告天下。
去拿成绩时,难免遇到了昔日的同学。在互相询问过分数之后,对方难掩羡慕,“真好啊,这么高的分”
他啧啧感叹两句,又问:“郁见想学什么专业?”
寇秋认真地想了想,随即问:“哪一个好考公务员?”
同学:“”
什么?
寇秋蹙着眉头,也有点发愁,说:“等我查过这几年的公务员招录职位后,再决定吧。”
同学:“”
他难得有点目瞪口呆,沉默半晌后,才说:“那可是a大啊”
在国内,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高等学府了。出来的大部分不是进了私企当高管,就是单独出去创业混的风生水起,那可都是各行各业的领军人物。要说还没进去上学就满心想着考公务员的,寇秋还真是他所听说的第一个。
他把目光转向燕卓,燕卓倒是神色坦然,并没因为寇秋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露出什么诧异之色。他只是道:“郁见报什么,我就报什么。”
同学:“”
可以的。
我看好你们,一看就是为国家奉献一切、撑起我们社会主义半边天的好苗子。
系统悄声说:【嘛,毕竟是已经经过这么多世界的爸夫了。】
第一个世界听说寇秋要去考公务员时还有点惊讶,如今已经可以做到面不改色,甚至和寇秋一同踏入这条为人民服务的光辉大道了。
啧啧,真感人。
建设和谐社会的中坚力量就是这样慢慢壮大起来的。
他们还遇到了两个室友。王冬虽然成绩没有那么好,但报考的学校和他们在同一座城市,十拿九稳会被录取,以后来往倒也挺方便。寇秋听完后,十分开心,还招呼他:“冬哥,等到时候一起出来吃饭吧。”
他很难得有关系这样好的同学,倒真的生出了几分亲近。
只是王冬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一言难尽。他咽了口唾沫,想起当时燕卓给寇秋打饭还哄着他不挑食的情景,忽然觉得一阵牙疼,“这就不了吧”
他这样一个刚正不弯的直男,实在是有点儿承受不来啊!
恰巧这时已经快到七月,各种蚊虫都多了起来。寇秋皮肤嫩,很容易被咬,一咬就是一小片红斑,他下意识挠了挠脖子,刚拉着燕卓想再拿出花露水喷喷,就见对面的王冬倒吸一口冷气,刷刷刷向后倒退了三步。
啊!
啊啊!
啊啊啊!!
草莓啊!!!
亲眼看到实在是太刺激了,王东的太阳穴都砰砰直跳,简直没法想象这痕迹是怎么来的——又亲又咬什么的他压根儿没敢去想,立刻拿着分数条撒腿就跑,生怕这两人一会儿情到浓时再秀他一脸,“那什么,回见!”
他顺带将一脸懵的李鹤也拽走了。被扔下的寇秋茫然抬眼,发现自己还是不懂这个室友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是觉得过了这么久,自己的痔-疮还没好吗?
可、可这病也不会传染啊?
燕卓唇角抿了抿,觉得自己这锅背的有点冤。
分明还没吃到嘴,却被认为已经吃完了。
啧。
真冤。
趁着无人,他悄无声息把小孩的手握得更紧了点。
既然这样,为了使自己不冤枉——
那就快点让王冬想的变成现实吧。
一周后,两人坐飞机出发去了海岛。到达海边的那一瞬,天地都像是一下子透亮了起来,层层叠叠的碧色波涛翻卷着向岸边涌,拍击在沙滩上时,满是雪白的浪花。那些浪花像是长了腿,跑的飞快,转眼又涌回到海里去了。
寇秋脱了鞋,赤脚踩在沙滩上,几乎要陷进去。
他欣喜地招呼燕卓,“看!”
软软的沙飞快地盖过来,转眼便把他的脚埋了。
燕卓失笑,索性把伞支起来,带着他堆鱼尾巴。长长的沙做的鱼尾巴把寇秋的腰腿都盖住,衬着他白生生的小脸,俨然就是条活生生的小美人鱼。
海边还有雕像。寇秋拎着鞋踩在岛礁上跑过去看时,才发觉那雕的是什么。
是一尊美人鱼像。
“这是鲛人,”当地的人与他们介绍,“传说中发源自我们这儿的物种,上身是人,下身是鱼尾,眼泪掉出来还会变成珍珠——”
寇秋越听越不敢置信,回头望了燕卓一眼。燕卓立在不远处,唇角都噙着笑。
他的心头忽的一热,骤然明白了。
是了。
难怪要带着自己,千里迢迢跑到这里燕卓这是为他打算,想与他一同来调查看看,是否存在真正的郁见的家。
系统崽子也反应过来,感慨道:【哇——】
爸夫简直帅呆啦。
王冬简直是操碎了心,这边儿跟燕卓谈完了,也不管对方到底领会没领会到这场谈话中的精神,那边儿就又去找了寇秋,把椅子拉开,俨然又是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
寇秋因为哭过一场,刚刚才洗过脸,这时候连密密的眼睫都是湿润的,正在台灯下翻看今天的笔记。抬眼看他时,那眼睛又圆又清亮,一下子就把王冬的心给看软了,他坐直了点,和这棵被燕卓拱了的好白菜讲:“我说郁见啊”
寇秋哎了一声,诧异地望着他,“冬哥?”
王冬望着他,半晌才憋出来一句,“你坐这儿难受不?椅子硬。”
这话有点儿莫名其妙。寇老干部顿了顿,诚实地指出:“我们的椅子都是一样的。”
坐习惯了,没什么硬不硬的。
“可你现在不一样啊!”王冬着急了,心想嗨呀这个傻孩子,吃了亏怎么还一点都不知道照顾自己呢,他不由分说从柜子里抽出一个抱枕来,把寇秋拉起来,让他坐上头了,“怎么样,是不是舒服了?”
寇秋:“”
是,是吧。
“对吧?”
王冬心里轻松了点,看了他会儿,又摸摸他的头。
“你也得想想你的身体能不能受得了,不能太拼命。平常多吃点清淡的,别吃辣的,要不上厕所能更难受——都这样儿了没事儿就别久坐了,在我们面前还装啥呢?难受就说。”
他飞快地把一系列嘱咐的话扔下来,自己也臊的脸通红,起身就走。留下一个寇秋茫然地盯着他的背影,回想方才那几句话,越想越觉着不对味儿。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他悄悄把王冬的话和燕卓复述了,满心都是不解,仰头问,“冬哥这是在说什么啊?”
燕卓倒是一听就懂了。
虽然单个儿说显得莫名其妙,可把这两番话放在一起,其中的意思就再明白不过。燕哥哥的心中盘算着,明白王冬这是已经知道了两人的关系,却并不打算给寇秋捅破这层窗户纸,只道:“没事。”
他摸了摸小孩如今长出了点肉的脸,眼神温存。
“囡囡别放在心上。”
寇老干部说:“可他那目光他那目光”
再加上王冬还悄摸摸塞给了他一盒马应龙,他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小声说了出来,“他是不是以为我得了痔-疮?”
这到底是哪儿来的错觉?
燕卓没忍住,反倒被他这一句逗得笑出了声。
“没事,”他轻声道,“这事儿,我来处理就好。”
在一起这种事几乎是顺理成章的,燕卓已经成年,开窍的又早,自然不是没有过幻想。事实上,在那之前,相关的梦境已经一个接一个的到达了,每次醒来,燕卓都不得不将湿淋淋的底裤拿去卫生间清洗。可再看底下的小孩,还是睡得人事不知、香甜的很,脸颊鼓鼓的,眉眼安稳地阖着,透出几分不知世事的纯真来。
燕卓的心头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却又顾忌着小孩的年纪,并不敢猛地向前跨出这一步。
傻囡囡。
恐怕都不知道,自己每次在见他的时候,脑海中都在想些什么吧?
他含着这样折磨人的甜蜜叹了口气,认命地把衣服搭在了绳上。回去时,忍不住在少年的眉心处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我的傻囡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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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的考试一场接着一场,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日程排的无比匆忙,资料堆成了小山。
寇秋仍然坚持每天保持自身水分,渐渐地也摸出了点窍门。随着日子逐渐过去,他慢慢摸索出,怎样能在鱼形和人形之间来回切换了。别的不说,但好歹避免了每天晚上蹲在洗手间不敢出来、只能看着尾巴流口水的日子。
两人两周才能回一次家。
家中的郁母准备了满满一桌养身体的菜色,连汤都是早起炖的,被撇净了油星儿,清亮又鲜美。郁母让寇秋喝了两碗,又让他给燕卓送去,“隔壁燕小子爸妈最近都忙,没事让他过来吃饭。”
寇秋应了下来,在门口蹲着换鞋,郁母又追出来,嘱咐一句:“跟他一块儿好好复习,啊?”
寇秋说:“好。”
郁母便倚在门口,满目怜惜地望着他出去。这个小儿子向来听话,成绩也好,从来不做什么出格的事,郁母对他很放心。凡是懂事的孩子,大抵都是惹人疼的,郁母瞧见他这样,难免也就多疼他一点。
只是偶尔难免也会想,这若是她自己的亲生儿子,该有多好?
“是不是又怎么样,”郁父抽空回来一趟,看出她的心思,“郁见这孩子,之后难道还能不给我们养老?”
郁母也含着笑,轻叹了口气。
自然是不会的。
郁见孝顺,从幼儿园开始,每年母亲节父亲节的礼物就从来没有落下过。郁父郁母的生日他记得比谁都清,老早就开始攒着那点为数不多的零花钱打算,每回买的东西,都投着他们俩的喜好,从没瞎买过。
这么个孩子,要是长大后就把他们撂到一边,才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呢。
寇秋沿着小路去了隔壁,也没有去敲大门,径直绕到后头,曲起手指,在燕卓卧室的窗玻璃上敲了三下。窗户立刻就被打开了,里头的少年眉眼弯弯,还带着青春独有的那种蓬勃朝气,笑着对他伸出手。
“囡囡,我抱你进来?”
寇秋望了他一眼,先把保温盒放在桌上,随即自己长腿一跨,从窗台上翻上去了。
他从窗户里跳进来,被燕卓稳稳接住,手臂绕着两条腿,指引着缠上了自己的腰,显然也是极熟了,“姨让你来给我送吃的?”
寇秋嗯了声,认真地说:“炖了汤,要趁热喝。”
“好,”燕卓笑道,“趁热”
这不是寇秋第一次来燕卓房间了。他们从小一同长大,这屋子几乎就是两人的根据地,寇秋得的奖状还在角落的书架上立着,当年两人一同玩过的弹珠被装在透明盒子里,塞得满满当当。拉开衣柜,里头甚至有一格专门便是为寇秋留的,他的衣服倒有好几件都放在这里,整整齐齐地被燕卓叠了起来。
这简直像是他们共同生活的家。
燕卓把刚刚做完的卷子收到一旁,拿来了勺子,掀开了保温盒盖。里头的白气瞬间裹挟着鲜香扑面而来,他没有立刻自己吃,反而将勺子举到寇秋唇边,“囡囡?”
汤汁已然触到了唇边,寇秋就着他的手喝了口,随即倒猛地躲了躲,神色一变。
“烫。”
燕卓失笑,再次喂时,便小心翼翼把汤吹的温凉,“再试试?”
寇秋这才把汤喝下去,能感觉到被炖的几乎化掉的食材在唇中抿开。
燕卓的偏心相当明目张胆,里头的鸡腿都捞出来给寇秋吃,半哄半骗让小孩多吃点。他最终喝完了汤底,瞧着寇秋被润泽的一层水光的唇,竟有些意动。
父母都不在家,家中只有他们两人。
又是才表明了心意没多久,一片丹心炽热的很。
燕卓的呼吸有点乱了。鼻息喷洒在皮肉上时,是他自己也能察觉出的滚烫。
他把寇秋拉的近了点,低低喊:“囡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