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南风馆从良记(八)

只是如今,这样好的货色,再难见到了。

他又叹了两声,沈翰修已经知道他心中所想,便道:“王爷可要去清风楼走走?”

端王兴起,一时间火气难消,果真便去了。

只是如今清风楼失了朗月,便如失了魂,剩余的那些皆不过平平之色,唯有一个能抗衡的头牌清风,也因着之前陪一个有癖好的客人而卧病在床,这几日米水都不曾怎么沾牙。端王只站在门口望了他一眼,见着那因为生病而熬得蜡黄的皮肤,顿时便失了兴趣。

老鸨看出了他的脸色,不免更加陪着笑,小心翼翼道:“王爷,您可有能入眼的?”

端王只得闭着眼,随意一挑。

“他了。”

挑中的少年柔顺而妩媚,乖巧地随他入了房间,便跪倒在了他膝前,小心翼翼品箫。端王的手摸着对方后颈,怎么摸怎么觉着不畅快,那火不仅没有散去,反而烧得越发厉害了。

面前的少年还在卖力,含糊不清地喊:“王爷?”

男人却陡然失了兴致,瞧着他的皮肉哼了声,猛地踹出一脚。

“都是什么玩意儿!”

那一脚正踹中腹部,少年脸色惨白,却还要强撑着膝行过来与他赔罪,头磕在地上,砰砰直作响,“王爷恕罪,王爷恕罪!”

端王没看他,只站起身,伸开双臂。房间内的奴仆忙伺候着他重新系上衣带,都知这位爷心情不好,谁也不敢去招惹他。

老鸨就侯在门口,瞧见他出来了,心便凉了半截。还要勉强笑着,道:“王爷不再多留一会儿?”

端王连余光都未赏她一个,径直大步走出去,沈翰修跟在他身后上了马车。

他在车上又看了南风馆一眼,那柳老板就在门口,正和两个小倌模样的人说些什么。许是察觉到了目光,柳老板的眼波向着这边飞了飞,又迅速地敛了回去,白白的脖颈像是水头十足的美玉。

端王把车帘子放下了,低低叹了口气。

沈翰修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唇微微抿了抿,心中渐渐有了谱。

一切都在严丝合缝向着他心中的路径发展着。

他知道端王对于这样的皮肤有多么迷恋,果不其然,过了三四日,端王府的下人便主动上门来请了,态度也与往日那般目无下尘截然不同,语气中还颇有些好声好气的味道,仿佛他沈翰修便是端王面前数一数二的大红人。

“最近王爷对府上的各位公子都没了兴趣,”在去时,那仆从简单透露了一二,“想请沈状元去,帮着参考参考。”

沈翰修一笑,也不打这马虎眼,直道:“草民知晓王爷心中所想。”

仆从也欣赏他会看人眼色,语气又软和几分,“那便靠沈状元开导开导了。”

沈翰修颔首。

他见到端王时,这位天潢贵胄的脸色的确算不上好看,恹恹坐在椅上,有些没精神。沈翰修与他行了礼,端王才略略坐直了些,冲他挥挥手。

“沈状元,”他道,“这可真是出了奇了。本王这二十四年来,竟从未有一日,为着一人朝思暮想至如此的”

沈翰修分明已经心知,却仍旧拱手道:“不知王爷所说何人?”

端王道:“翰修已经知道,又何必说这话!”

这一声翰修,大有亲近之意。端王坐近了些,又道:“本王知道翰修胸中大有丘壑”

倘若寇秋不过是个平常百姓,那他根本无需花这些心思。直接寻几个人,先带了来,剩下的最后再说便是。他是当今唯一的弟弟,也因着这个缘故最为受宠,宫中太妃把他当宝一样捧着,只要事不闹大,这火无论如何也烧不着他身上,顶多被皇帝斥责两句“胡闹”,再罚上一月俸禄。

可偏偏,寇秋如今是仇冽的人。

打狗尚且看主人,端王不得不看仇冽三分薄面,并不能直接出手。

那要如何?

沈翰修笑道:“王爷想吃这好羊肉,为何要挑这看家犬在的时候?”

一语惊醒梦中人。

端王瞬间容光焕发,心想等仇冽回来,人已经是自己的了,他也不能拿自己怎么着,难道还能为了个小倌和自己翻脸么!这么一想,心中顿时太平,忙道:“翰修所言甚是。”

沈翰修又道:“只是,王爷要等。”

“等便等吧,”端王苦笑,深情款款,“怕不是本王命中这劫数了。”

他们并不曾等多久。

春日几地大旱,庄稼连月不发,百姓遭殃。当今皇帝派了仇冽出去,亲自监督这赈灾粮送至灾区上下,并托付与其尚方宝剑,凡是贪赃枉法者,皆斩。

沈翰修立刻来找了端王,说是时机已到。

“可若是柳老板也跟了去,这可如何?”

沈翰修笑道:“王爷,从未听说过去办公事带小倌这么个道理。”

端王一想,果然。

且不说仇冽此行不适合另带非军中人,单说寇秋那小胳膊小腿细皮嫩肉,一看也经不得什么苦。如今灾区哀鸿遍野,食不果腹,去了,岂不是自寻麻烦?

——可他们都错估了这一对夫夫的心性。

寇秋还真跟着他男人去了。

当然,两个人的理由都非常的充分。仇将军表示,他肯定没法把大宝贝单独扔在京城,要带在身边才能亲亲摸摸抱抱举高高;而寇老干部则表示,他无比担心灾区民众,迫不及待想深入到赈灾的第一线。

为了更好地帮助灾区,他甚至还拿出了书院所有现钱,换作了粮食衣物,也装上两辆马车,预备着去为灾区人民奉献出自己的一点微薄力量。

沈翰修骤一听到这消息时,整个人都懵了。

他记得对方经过年幼那一场大灾后,便再不愿踏入灾区半步了,怎么如今转了性子?

是察觉到了什么,还是另有所图?

沈翰修更倾向于后者。

倘若叫寇秋知道了,定然觉得对方侮辱了自己社会主义接班人的称号。

思想真是太复杂龌龊了,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一切为了人民,一切依靠人民,什么叫做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什么叫做为人民服务!

寇秋于是放心地跟着仇将军回了将军府。事实证明,他放心的兴许有些早。

东西都是他提前备好的,白润的膏体装在小小的鎏金圆盒子里,散发出种淡淡的清香,似是花果,又像是青草,让人忆起和暖的春日。寇秋尽职尽责地试图帮着男人解开衣带,又照着前几个世界男人照顾他的模样,似模似样地模仿着来。

唇舌都是滚烫的,像是在舔食糖葫芦。

他的手就搭在仇将军背上,整个人骑在上头压着男人,清楚地感觉到身下人的肌肉一块块绷紧了,浑身上下的线条都在发力,似乎是在强行按捺着什么。

寇秋拍拍他,非常体贴地哄:“放松点,不要紧张。”

仇将军的额角都渗出了汗意,薄薄的一层在额头蒸腾,能看见晶亮的水光。他抿紧了薄唇,喉头上下滚动着,眼眸里荡起了波浪,铺天盖地的。

寇秋还在试图拧开那个圆盒,同时安慰男人:“不疼的,这个会很舒服的——稍微忍忍就好。”

仇将军默不作声。

他就沉沉地注视着青年露着白生生的手腕,跟块嫩豆腐一样的皮肉使劲儿用着力,试图把里头的膏体弄出来——越是望,这种心火就燃烧得越炽,他哑了嗓子,缓缓问:“我帮你?”

寇秋感激道:“谢谢。”

他把手中的盒子递过去,男人接过来,手上微微一用力,便开了。

寇秋还伸着手,想把那东西要回来,却见男人的手指从中挖出了一小半,白润润的捧在指尖上,那香味儿愈发明显了,明晃晃勾着人的魂。

寇老干部有点愣。

“你”

他的话并未说完,男人便骤得撑起身来,一下子掌握了主动权。

这和说好的一点也不一样!

寇秋还处在震惊之中,下意识便要去将人推开。可抓着他的手像是烙铁,仇将军的呼吸都是滚烫的,那种热度几乎要将他烫伤了,烫化了。

化成了一滩水。

“段存”他听到男人低低说,“你真是要了我的命。”

直到真家伙上场时,寇秋才反应过来,深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说好的不-举呢!

那样的力道哪有一点萎靡不振的样子!!

这要是叫不行,全皇城百分之九十的男人只怕就叫残废了好吗!!!

许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仇将军张嘴,不轻不重在他鼻尖咬了一口。

“对别人是,”他低声道,“对你不是。”

那手指上缠绕着寇秋的头发,接连绕了好几个圈,再松开时,那一缕头发都隐隐有些打卷。

他的手浸在柔柔的发丝里,像是泡在清凉的泉中。

“段存”

寇秋硬生生被弄哭了。

仇将军这种战场出身的,极其擅长舞枪弄棒。他从自己的武器库中取出了一把稀世珍藏,平日连他自己也不曾怎么碰触过,那长-枪底下还坠着沉甸甸的红缨,虽然未经使用,可仍旧十分锋利,泛着雪亮的寒光。

寇秋只被教着玩了一会儿这刀,便觉得腰腿都被这重量坠得直疼,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仇冽只好演示给他看。

这一柄长-枪,被他耍来,硬生生被挥舞得飒飒生风,手腕连抖,一时间只见上头一点寒光随着动作迅速舞动,每一次向着假想的敌人刺去时,都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力道,像是一下子就能轻而易举扎穿敌人鲜红的心脏,捅个对穿。

寇秋被迫观赏了整整一晚上的长-枪耍法,待到第二日天明时,连嗓音都因着过分的喝彩而低哑了,腰腿都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而是谁将他打碎了,重新粗暴拼凑起来的。

他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幽幽道:【阿崽。】

系统滴了声,说:【您的小可爱目前不在线。】

寇秋语气森森,又重复了遍,【阿崽。】

系统持续装死,一声也不吭。

寇秋又唤了他一声。心知躲不过去了,系统这才出了声,还试图给他的宿主爹卖个萌,【啾咪?】

寇老干部有了暴揍崽子的冲动。

系统知道这是算账的时候来了,立刻为自己辩解:【我也是昨夜才知道。】

言下之意是,这真不是我故意的!

寇秋呵呵。

半晌后,他才道:【算了,这次不怨你。】

系统松了一口气。

寇老干部开始进行日常的自省,【这是我的错。这件事,给我了一个极大的教训。】

系统好奇问:【什么?】

寇秋幽幽道:【不要轻信流言。】

流言害人不浅,害人不浅啊!

耍了一夜□□的仇冽倒是精神奕奕,这日在上早朝时,那种奇异的容光甚至令皇帝也不禁多瞧了他几眼,冲着文武百官笑道:“仇爱卿倒像是有什么喜事。”

百官中倒有一多半听过京中传闻,骤然闻听皇帝此语,心头都不由得一颤,暗暗将这其中利害关系一一分析清楚。

也有老酸儒、老古板,对这种男风嗤之以鼻的,听了这话,便不轻不重哼了声,当众丝毫不打算给仇冽这面子,“只怕仇将军是心都系在那南风馆里,出不来了罢?”

仇将军岿然不动,面上神色也丝毫不改,不过是目光向着皇帝的脸色瞥了瞥,并不曾被这等冒犯言论触怒。

皇帝饶有兴致道:“仇爱卿?”

仇冽这才拱了拱手,从人群中走出。他的身形挺拔如松,长身玉立,昔日在战场上厮杀的那种威压也略放出来了一二,“回陛下,臣在。”

皇帝兴味更浓,道:“你如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