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讲道理?”他冷笑了声,“你要和我这刀讲讲道理?”
话音未落,他手上猛地一用力,寇秋的脖子上便骤然出现了一道血痕——这力道大极了,痛意排山倒海而来,寇秋有一种可怕的直觉,这人,真的能直接将刀彻底捅到他脖子里。
“我不会让你这么轻轻松松的死,”劫匪表情愈发狰狞,一点点沿着他骨头的痕迹下滑,“我会把你剥皮拆骨,一点点放进开水里给烫熟了”
寇爸爸咽了口唾沫,绝望地对自家小系统说:【他为什么这么恨我?】
系统说:【你这个身体的爸渣了他的妈。】
寇秋难以置信,【所以呢?】
这跟我有半毛钱关系?
系统说:【在中途插一脚破坏完人家家庭之后,他又拍拍屁股跑了,所以他妈为爱痴狂,跳河自杀了,他爸被戴绿帽之后还疯了,没几年也跟着走了——他一个好好的家被折腾的家破人亡了,要是你,你不恨么?】
寇秋沉默了。半晌才问:【那他咋不去找我爸?】
系统说:【哦,因为人死了】
【】寇秋说,【那我怎么办?用社会主义的光芒照耀他?还是告诉他,别伤心,虽然你爸妈都不在了,但我可以当你爸?】
他恐怕会死的更快吧!
寇秋死过一回。
那真是痛极了,像是有刀子在五脏六腑之间慢吞吞地绞动,肝脏内壁被戳破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噗声——至今想来,那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噩梦。
系统不负责任地建议:【我觉得你可以用爱感化他。】
用爱
感化他
【加油!】系统说,【毕竟你们都是社会主义接班人!】
寇秋头更疼。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从小系统的话里头听出了幸灾乐祸。
夏新霁始终沉默着,此时却骤然开了口,怯怯地发着抖:“我我不想死”
他哀求地望着劫匪,像是一般孩子似的强行色厉内荏,掩饰着自己心中的恐慌,“我爷爷很有钱的,你要多少,他就会给你们多少!但你们不能伤我!”
劫匪朝地上吐了口,嗤笑:“你?你能值多少钱?”
夏新霁想也不想,张口便道:“我是夏家唯一的孙子!”
劫匪噎了下,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你?”
他笑的喘不过气,半天才平息下去,拿刀尖指指一旁的寇秋,“怎么——他是死的么?”
“你留他也没用的,他,他”夏新霁咬了咬唇,下定了决心似的,“他不是夏家的孩子,只有我,我才是”
“不然,夏家外头那么多私生子,那个夏老头为什么会单单接我回去!”
他接下来低声说的什么,寇秋都已经听不清了。他震惊地望着夏新霁,一瞬间明白了小孩究竟是要做什么。
这人,是对夏家怀着刻骨仇恨的。
而夏新霁,现在是要用自己的命,来换他的命么?!
劫匪们骚动了下,彼此交换了个眼神,都有些被说服。的确,夏老爷子是个多年的老狐狸,对唯一的孙子看重的跟什么似的——突然接一个私生子回去,这本就不合理。
为首的劫匪扬了扬眉,笑的意味不明,“是么”
他的眼底骤然升上一抹狠色。
“那就带走!”
四个劫匪立刻上前拖着夏新霁,将他拖出了这个仓库;夏新霁惊慌地挣扎着,眼睛却慢慢看向了寇秋,嘴唇动了动,像是说了什么。
寇秋认出了他说出口的那两个字。
那是“快走”。
手心里握着块小小的刀片,那是刚刚双手交握时夏新霁塞给他的。身边只剩下一个看守他这个无用人的劫匪,寇秋的心一下子乱成了麻,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滋味。
他不过是个魂体,就算在这个世界内死亡了,也只是亲身再感受一次这样的痛楚罢了;可在下一个任务世界里,他仍旧能好好地活着。
可夏新霁——
他咬了咬嘴唇。
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寇秋做了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小孩儿就这么被带走!
——“等等!”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到了他身上,显然满是惊讶。
寇秋强打精神争取时间:“这位同志,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慢慢谈嘛。”
“谈什么?”劫匪冷笑。
寇秋说:“我知道你是为什么。”
他没有再往下说,可绑匪的眼睛却一下子通红了,猛烈地粗喘着气,道:“住嘴!”
“可你以为,”寇秋丝毫不理会,继续往下说,“摊上那样一个父亲,我们便是幸福的了么?我们便是能选择的么?”
仓库中猛地陷入了沉默。
“我们生下来便已经被注定了。”寇秋轻声说,“可是你还有很长的路,不该为了这个混蛋赔上自己的一辈子。”
绑匪古怪地笑了声,却也没再拿起刀,只是沉着脸问他:“那我应该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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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眸里泛起惊涛骇浪。
“那就只保一个。”
顿了顿,又加重了语气,“保大的。”
警察凝重点头,丝毫也不觉得意外。
关系到豪门世家里两位少爷的安全,警察们几乎是全都高高提着一颗心,解救方案做了一箩筐,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是当他们全副武装破门而入之时,他们才隐隐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有史以来最奇怪的一幕绑架画面。
一排绑匪提着刀团团站着,正听中间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给他们讲嗯,没错,讲在淘宝上到底该怎么好好地运营一个店。
警察叔叔:“???”
什么鬼?
他们面面相觑。
这世界变化都是这么快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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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这次行动的小队长姓王,生的天庭饱满、眉眼俊朗,是个很容易让人民群众生出亲切感的长相,跟宣传册上画着的满身正气的q版警察叔叔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解开了寇秋手上的绳子,问:“这位同志,你没事吧?”
寇老干部登时倍感亲切,眼含热泪交握住他的手:“同志,谢谢你了!”
“没事,为人民服务,都是我们应该做的,”王队一板一眼地回答,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犹豫了下,还是禁不住好奇地问,“你们刚才”
这真是他有史以来见过的最奇怪的画面了——绑匪,和人质,一起开淘宝研讨会?
“哦,”寇秋说,“我们在聊大众创业万众创新背景下的互联网+。”
王队严肃沉稳的表情崩了崩,嘴大的能塞下一个鸡蛋。
做完笔录已是凌晨。寇秋恋恋不舍地和人民的好公仆们告了别,坐进了车里还探头问他们:“你们刑警队今年还招人吗?”
王队不解其意,点了点头,“招。”
寇老干部眼睛唰的亮了,“你看我行吗?”
王队一愣,随即默默看了眼他实在称不上强壮的小身板:“”
他只好委婉地说:“我们这行,有身体素质的要求。”
寇老干部说:“我身体很好的,基本上不生病!”
系统毫不留情地打击他:【可是人家有八块腹肌,你有什么?】
宅男寇秋顿时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伸手捏捏自己一整块的软肚皮,瞬间蔫哒了下来。
他的确不怎么运动。
与其说是不爱,不如说是不习惯——就像身体中没有运动的这条反射弧,寇秋偶尔暴露出来的小动作,对于自己的身体都是极其小心翼翼的。他不敢跑,不敢跳,不敢做任何幅度较大的动作,偶尔早上不清醒时,连伸个懒腰也是慢吞吞的。
仿佛是对待一件珍贵易碎的瓷器。
夏新霁坐在他身旁,像是累极了,慢慢将毛茸茸的小脑袋靠在了他的肩头上,动作像是只蹭上来的小奶猫,均匀地吐着气。寇秋伸手摸了把,细而软的发丝像绸缎似的从指缝间滑过。
质感不错。
被他摸头的动作弄醒了,小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望着他。
“哥?”
寇秋温声说:“没事,睡吧。”
夏新霁小声地打了个哈欠,苍白的手掩住同样毫无血色的唇,在他肩头又蹭了蹭,这才问:“到了?”
“马上,”寇秋心里存了点怜惜,思忖了下,到底还是轻声道,“——辛苦你了。”
他不知道旁人是怎样。
可在寇秋的心里,经过这么突如其来的一遭事,他与夏新霁,也算是同过生、共过死。在那样刀都架到脖子上的时刻,小孩还想着把他救出去,自己留在穷凶极恶的绑匪手里,低声用嘴型提醒他“快走”,那样一幕,寇秋根本无法轻易忘记。
【我崽真是太好了,】寇秋对他另一个崽说,【养了不亏啊!】
系统无语地给他发了六个点,可它到底是个智慧生物,和寇秋这种傻白甜级别的老干部不一样,无论怎么想,也觉得这件事透着点诡异的气息。
它并没有说出来。因为寇秋对夏新霁的宠爱,显然又上升了一个度。
不仅吃穿上更加用心,每日亲自接来送去万事亲力亲为,甚至还试图给夏新霁这么个名列前茅的高三生补习作业。当然,在看到那一长溜写满了莫名字符的数学题时,原本兴致勃勃的寇老干部沉默了半晌,最后顶着小孩炽热的目光,伸手把卷子拿到了一旁。
“那什么,”他干咳了声,“就没有历史、政治什么的吗?”
夏新霁眉眼一弯,笑的单纯极了。
“哥,”他软绵绵地说,“我是理科生呢。”
寇秋:“”
他只好装模作样地把卷子拿过来,飞快地在脑海里催促系统:【快快快,怎么写怎么写?】
系统:【不是你讲题吗?】
寇秋绝望地说:【我倒是想讲啊,可是我是个文科生啊!】
文理之间隔行如隔山,隔行如隔海啊!!!
寇老干部望着这鸿沟里的惊涛拍岸,哽咽道:【阿崽,家和万事兴】
系统头皮顿时发麻,为防止他再说出什么让它头皮发麻的大道理,立刻便把这题的答案列出来了。
有了这么个强壮的靠山撑腰,寇秋的腰板也竖了起来,有鼻子有眼地给小孩列出计算过程。夏新霁趴在他的臂膀旁,望着他的笔尖沙沙在纸上移动,眼睛都亮了。
“哥好聪明!”
这话说的真诚极了,甚至能从对方眼睛里头看到迸出来的亮闪闪的小星星。从没撒过谎的寇老干部顿时一阵心虚,深觉自己愧对诚实守信的良好品德,脸都涨红了,解完题后飞速溜了回去,自罚抄写八荣八耻十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