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如何做一个合格的仆人(三)

正是因为无人教导,所以才误入歧途。当渣男给了一点甜头,从没被甜过的小孩便想也不想一头栽了下去,硬生生做了个插足者。

夏新霁还在低声啜泣,眼泪浸透了寇秋的衣衫,烫的他那一小块皮肉都灼烧起来。寇老干部摸着小孩的头,心里的怜惜奔腾成江,立刻便立下了诺言。

“没事,”他说,“哥教你!”

夏新霁的眼睛还含着泪,却一下子亮了。

“真的?”

“真的。”寇老干部点头,“这些东西,哥都会教给你的。”

小孩破涕为笑,抓着他的衣襟,还不放心的确认:“那我感情上的问题,生活上的问题,还有身体上的问题,都可以来找哥?”

寇老干部拍拍胸脯,目光满怀慈爱。

“对!”

不知道为什么,系统隐隐觉得,宿主这是给自己挖了个个大坑。

硕大无比的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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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秋做饭的手艺是在现实中练出来的。菠萝半个挖空,放进已经经过翻炒的火腿丁、米饭、豌豆、鸡蛋一同上锅蒸,出锅后拌上咸蛋黄,上头再撒上一小撮爆炒过的芝麻碎;玉米和排骨一起小火慢炖了好几个小时,也不知寇秋是在里头加了什么,锅盖子一掀,那浓郁的香气勾的客厅里看报的夏老爷子都禁不住装作遛弯往厨房来了两三次。

王妈站在一旁本想给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指导指导,可等看见自家大少爷在那以飞一样的速度雕出了朵胡萝卜花摆盘时,脸上的表情活像是白天见了鬼。再等尝过了味道,她更震惊。

“少爷是在哪儿学的厨?”

“”寇老干部雕花的手一顿,随即信口道,“新东方。”

王妈不作声了,只是神情愈发诧异。

少爷什么时候去新东方学厨艺了吗?

她怎么不知道?

寇秋将饭放在桌上,状似不经意道:“嗯,之前和泽喜欢会做饭的。”

这一句话一出,王妈的眼睛顿时有点儿泛红。她望着这个由自己看着长大的青年,瞧着他如今手上娴熟的动作,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是咬了咬嘴唇。

她想,这件事,不能再向夏老瞒下去了。

夏新霁在夏老爷子面前还是有些拘束的,筷子动的并不多。寇秋心疼小孩,拿勺子帮他撇了上头的油星儿盛了一碗排骨汤放到面前,又摸摸他的头:“乖,多吃点。”

耳边传来一声猝不及防的咳嗽,寇秋抬起眼,夏老爷子正双目炯炯望着他,瞧见他望过来,便若无其事将目光重新移回碗中。

是凑巧?

寇秋有些莫名,继续吃饭。可等他第二次给小孩夹菜时,夏老爷子的咳嗽声又起来了,这一回比上一回咳得更响亮。

寇老干部干脆把筷子放下了,忧心忡忡望向他:“爷爷,你嗓子不舒服?”

夏老爷子一口汤险些呛到气管里,咳得一张脸通红。半晌才抬起眼,颇有点气不打一处来的意思,一字一顿道:“没事!”

寇秋更茫然,还是系统噗嗤一笑,【你这也太偏心了吧?】

偏心什么?

系统一眼就看透了夏老爷子的心思,说:【你给他盛碗汤试试。】

寇秋恍然大悟,果然,在尝到孙子亲手盛的汤之后,夏老爷子的嗽疾就再没犯过,一口一口喝的满足极了,连胡子梢里都透出了心满意足的意味。反倒是夏新霁,似乎在这之后便再没开始时那么欣悦。

这一晚睡前,寇秋接到了王队的电话。王队的声音低沉而严肃,道:“同志,对于之前的绑架一案,我还有些情况想告诉你。”

对与自己一样致力于为人民服务的伟大公仆,寇秋还是很有好感的,忙道:“同志,你说!”

“是这样,”电话那端的警察犹豫了下,随即才道,“我从绑匪那里了解,如果不是你当时挺身而出的话,被带走的,其实会是你的弟弟对吗?”

寇秋心中忽然咯噔一跳,慢慢坐直了身。

“可蹊跷的是,我之前也从你这里了解到,那天晚上不带司机和保镖,也是因为你的弟弟。”王队沉声说,“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你当时没有发声,会发生什么事?”

——会发生什么事?

这些日子以来,夏老爷子渐渐和缓的态度其实已经是最好的说明。倘若夏新霁再因为绑架一案受些伤,夏家对他只会加倍亏欠,他甚至不用再花气力,轻而易举便能在夏家正式站稳脚跟。

这种可能性,寇秋在之前也有考虑过。

可是小霁,怎么可能呢?

那头的警察还在说:“恐怕他和绑匪,在一开始便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

“不可能。”寇秋截断了他的话。

王队一怔,还未来得及再说什么,便听那边的寇秋坚定道:“我家小霁那么乖,才不可能做这种事!没有证据就说这种话,这叫污蔑,诽谤!再见!”

他啪嗒一下挂了电话,仍有些生气。

【这不是质疑我么?】他对自己另一个崽说,【小霁现在可是我教出来的,将来要做祖国的顶梁柱的,怎么可能打这些肮脏的小算盘!】

系统:【】

不如你把你那老父亲滤镜去掉了,再仔细看看?

还未等寇秋平复下情绪,这一夜,祖国的顶梁柱就自己红着眼来半夜敲门了。寇老干部打开门,这纤细又貌美的顶梁柱便一头扎进他怀里,带着哭腔说:“哥哥,你不是要教我么?你帮我看看,我这是怎么了?”

寇秋:“”

他的目光慢慢向下挪,顺着对方的眼神落到那将雪白的浴袍微微撑起来一小块的地方,只觉得头皮一麻。

寇秋:(⊙v⊙)

怎么说,我刚开始说的教,并不包括这种方面啊

夏新霁从校门口出来,一眼便看见了他。

“哥!”他叫道。

寇秋收起自己的行测专项练习题,瞧着这只小兔子人畜无害地垂着耳朵冲自己撒着欢,挽住自己的臂膀,看起来当真是万分乖巧,“哥哥等了很久了吗?”

寇秋一颗老父亲的心顿时躁动了下,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

“没有,”他解释道,“就一会儿。”

周五下午没有晚自习,此刻天色还是大亮的。寇秋之前许诺了小孩说是要亲自下厨,因此也没让家里司机开车来,自己骑了辆自行车晃晃悠悠载夏新霁去了菜市场。他的衬衫袖口松松向上卷了卷,露出的手干净而修长,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一小片一小片泛着贝壳似的光,在一堆还沾着水迹的蔬菜瓜果里翻捡来翻捡去,竟然也不让人觉着违和。

此为防盗章

“喜欢么?”小孩又轻声问了一遍,眼睛直直望着他。

寇秋头更懵,隐约意识到,这仿佛并不是一个玩笑。

因为夏新霁的神色太认真了。

他慢慢坐直了身,皱起眉,表情严肃了点:“小霁,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夏新霁伸手,摩挲着他的眼睫。

“我喜欢哥哥的眼睛”

他慢慢说。

“但是我现在不想看。”

柔软的丝质领带覆了上来,在他的眼睛上绕过一圈,打了个结。

视线回归黑暗。寇秋听到了细细的啜泣声,小孩趴在他身上,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他甚至能想到对方眼眶通红满含水光的模样。

那想象让他一瞬间便心软了些,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摸摸对方的头,却发现自己手腕酸软的几乎抬不起来。

“哥哥”

夏新霁一声一声地喊,把他的手腕也缚了起来,高高举过头顶。

“哥哥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那个可以送你戒指让你珍藏,可以被你倾心和你一同成长的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他似乎发了些狠,忽然间一口咬了上去。寇秋一颤,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这是在做什么,小孩到底是在做什么!!!

抱着他的人颤抖了下,随即慢慢覆上身来。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站在哥哥身边的应该是我的,应该只有我的!”

“哥哥不要我了么?讨厌我了么?”

嘴里也被塞了什么,耳畔慢慢响起水声,寇秋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在脑中惊吼:【系——统!】

系统眼前早已经是一片白花花马赛克。

【你说什么——】它也绝望地提高嗓门,【啊啊啊啊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啊啊啊我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等等这和说好的完全不一样!

【夏新霁,夏新霁不是受么!】他低吼道,【你不是告诉我夏新霁是受么!!!】

那特么现在这个正在把他翻来覆去的人是怎么一回事,疯了么!

系统终于听清了这一句,比他还要崩溃。

【我怎么知道啊!】它大喊,【他对上杜和泽的时候的确是受啊啊啊啊,鬼知道你怎么就把他养成了个攻!!!】

寇秋眼前一片黑暗。

所以这还怨他了是么?

系统试图给他加油鼓气:【你想想董存瑞舍身炸碉堡,再想想黄继光以身堵炮口,王二小调开敌军!】

寇老干部说:【我愿意为我们的伟大事业献出我的生命。】

不是色相!

系统体贴地说:【我给你放段《新闻联播》?】

寇秋:

神特么新闻联播,现在哪怕是马克思再生都没法拯救他破碎的心灵!

下一秒,他连回应的功夫都没有,便猛地颤抖了下身体,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泣音,一下子陷入那让人无法挣扎的漩涡中去了。

【你要撑住啊!】系统痛哭流涕,【社会主义接班人!】

那头已经没声音了。来自资本主义的炮弹太过密集,头一回经历的寇老干部成功地挂了满身的彩,被轰成了一滩扶也扶不起来的软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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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场梦。

眼前明明是漆黑的,却硬生生被冲撞出了异样的色彩,大块大块地斑斓着;连光亮都是芬芳的,他控制不住地晃动着,仿佛是细细一株溪水边的花枝。铃铛叮铃作响,一下一下,像是卡着鼓点。

七魂六魄,不知失了多少。

寇秋闭着眼睛,脑中的思绪都断了层。

他的另一个崽看了一晚上的马赛克,比他还要生无可恋,不得不拼命给宿主背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妄图拯救他的宿主岌岌可危的三观。

然而这显然是无效的,因为寇秋醒来的第一瞬,便问他:【我是谁、我在哪儿、这是要干什么?】

系统:【】

完了,又疯了一个。

寇老干部:【啊!我真的是把他当崽的啊!!啊啊啊!!!】

系统沉默了片刻,之后难得赞同了渣男的话:【阿爹。你会被他玩死的。】

它的语气绝望。

【或许,你看见墙上“撸起袖子加油干”的横幅了么?】

它有种预感。

它的马赛克时代,已经正式来临了。

第二天的寇秋成功没能起来,夏新霁跑去给他请了假。

寇秋的假请的很顺利。女同事经常听寇老干部炫耀自己这个弟弟,再看看面前站着的有些腼腆害羞的年青人,一眼便认出他就是寇秋桌上照片里的那个人。她听这年青人说寇秋生了场病,边直接开了请假条,还不忘叮嘱:“让他好好照顾身体,有时间我们去看他。”

小孩将假条放进包里,小小的梨涡更深了,“谢谢姐姐。”

他年纪小,脸也是极惹人爱的,一点不显得油嘴滑舌。即将奔五的年纪还有小鲜肉喊姐姐,女同事脸上的笑意顿时更加明显,哎了好几声。

办完事,夏新霁正欲出门,女同事却突然唤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