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看风水的社会主义接班人(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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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鼓点。

寇秋这样想着,勉强压抑下喉头涌上来的腥甜。

第二天一早,医生便被叫到了房间里,只是他们检查了之后,个个都大惊失色。寇秋靠在床头,只能隐隐约约听到门外小孩摔碎什么东西的声音。

半晌之后,夏新霁重新走进来,神色疲惫。可对上他的眼睛,他还是弯弯眉眼,笑了笑。

“一群庸医”小孩嘟囔着说,把头埋进夏新霁肩膀,“都是坏人都是骗子。”

他亲自上手,一下子将寇秋从床上打横抱了起来。

“走,哥,”他轻声说,“我们去找真正的医生看。”

寇秋没有作声,只是摸着小孩的头发。

系统幽幽道:【无论检查多少次,只会是相同的结果,你知道的。】

可夏新霁明显不相信,他直接办了休学手续,带着寇秋跑遍了海内外出名的医院。每一次检查结果出来,他都要一个人静静地待在外头抽烟许久,一直抽到两只眼睛都熬得通红。

“别抽了,”寇秋终于再也看不下去,用力按住他的手,“别抽了!你真想把自己抽死不成!”

他还想要再多说些什么,可世界意志的限制不允许他说出实情,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尽可能的伸出双臂抱住夏新霁而已。

小孩在他的怀抱里不动了。

他的烟僵在手指间,半晌之后,他毛茸茸的脑袋慢慢靠了过来,声音里带了哽咽的哭音。

“哥”

“哥哥!哥!!!”

这声音一点点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像是受伤的野兽费尽最后力气的一点泣血低鸣,走廊上的病人都不由得侧目。寇秋看过他哭许多次,可这一次与往常都不一样,他不由得也喉头一酸,摸了摸小孩的头。

“没事的,”他语气轻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从东到西,再从西到东。

连寇秋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奔波了多少次。

他的眩晕时间一天比一天长,有时甚至一昏睡便是三四天,醒来时往往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于一个新的医院。夏新霁在一旁握着他的手,像是在把玩什么宝物,甚至没有察觉到他已经醒了。他反复捏揉着这苍白的没有任何血色的指尖,眼睫颤了颤,忽然间滴下一滴圆润的水珠儿。

触感温热。

小孩像是怕被他察觉什么,小心翼翼抬头打量了下他,随即才慢慢低下头,含住指尖,将那颗水珠吮去了。

第二天寇秋再醒来时,他仍旧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仿佛昨天那滴泪都不过是寇秋做的一个梦。

“哥,”他跃跃欲试道,“咱们去拜佛吧?”

寇秋:“”

他不得不提醒小孩,“我是一个共产主义者,并且是个公务员。”

我信奉的是马克思主义哲学,没有任何宗教信仰!

“去嘛去嘛,”小孩干脆把头埋过来撒娇,“就去一次”

寇秋的心猛地一软。

半晌后,他缓缓点了点头。

他的身体日渐虚弱,佛寺又在山上,因此不得不坐缆车上去。夏新霁将他送到山顶,让随行的几个家庭医生照顾,自己却又说忘了什么转身下了山,许久也没有上来。

寇秋坐在亭子中等,隐隐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直到日上午头,山上游客渐渐多了起来。寇秋干脆站起身朝山下张望,隐约听到几个游客提了一嘴:“你看见没?”

“看见了,这年头还有这样磕头上山的,真是活久见。”

“怎么还有人信这个?”

“看着那小伙子长的也挺精神的”

寇秋一怔,紧接着心头也跟着一颤。

他转身便要下山,却被几个医生拦住了:“夏先生,您不能下去您再等等,您弟弟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上来了”

寇秋转过头,望着他们的眼睛,问:“他在干什么?”

医生们明显都知道,可个个目光躲闪,谁也不回答他的话。

“你说啊!”寇秋终于爆发了,“他在干什么?!!”

他踮起了脚尖向下看,看了许久,终于在那台阶上看见了熟悉的身影——夏新霁跪伏在台阶上,一步一拜,一路磕上山来。他的姿态如此虔诚,让寇秋只是怔怔地站在这里望着他,便猛地一下子红了眼眶。

等站到他面前时,小孩的膝盖磨破了一大块,额头也是红肿的,都有些渗血,却若无其事上来挽住他的胳膊:“走,哥,进去拜一拜。”

寇秋不动,只是直直地看着他。

“哥”夏新霁有些慌了,却还是固执地拉着他,“就进去一下,就一下。”

寇秋瞧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慢慢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方手帕,蘸着清水,帮他将额头上的血丝擦干净了。小孩望着他,唇角忽的弯了弯。

庙里供奉的菩萨祛病消灾。寇秋四处望了望,毫不意外地在那一长串点着的长明灯中看见了夏清然的名字。

他被夏新霁拉着,对着慈眉善目的菩萨像磕了三个头。

下山时,夏新霁信心满满说:“这次一定能治好!”

可他捏着寇秋的手却是冰凉的,没有生出一点温度。

寇秋不是佛教信徒,夏新霁也不是。

然而这一回,夏新霁情愿自己是。

这样,他起码还可以欺骗自己有希望。

几个月的时间里,他们试遍了所有的方法,甚至是一些荒唐的偏方。可是没有用,寇秋的身体还是眼看着一天天衰败下去,像是片枯黄的叶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着生机。

日子开始倒数。

【虐渣任务进度——98。】

寇秋不再能下床,可每当他睁开眼,小孩总是就坐在身旁,死死握着他的手。

【虐渣任务进度——99。】

世界逐渐消融崩塌。

寇秋对于离去的时间渐渐有了一种直觉。那一天,他没有再待在家中,而是让夏新霁抱着他,两个人单独去了海边。

大海仍旧是波涛汹涌的,碧透的海水一层层向上翻卷,与他们当年来时别无二致。

夏新霁小心地在他身下垫了软垫,这才将目光投向海水,像是想起了什么,轻声笑了起来。

“当时哥还让我帮忙涂防晒油呢,”他低低说,“一点防备都没有,就把整个后背都露出来给我”

寇秋没有说话,只是在他怀里低低地咳了声。

“不过也多亏那时候,”小孩故作轻松,“不然,我怎么可能一上来便把哥的敏-感带摸的这么透。”

而眼下,他多希望时间倒流。

上天从未眷顾过他,可这一回,他宁愿以自己的生命来换取上天的一次眷顾——只要一次就好,哪怕多一秒也好。

他伸出手,替寇秋抹去了嘴边溢出的血丝。

寇秋闭着眼,声音也是轻轻的,近乎含糊,“小霁?”

夏新霁低低地嗯了声,将他抱得更紧。

“小霁”

【虐渣任务进度——】

灵魂慢慢开始被剥夺。

寇秋咳了声,断断续续说:“我其实,一直有一句话想告诉你”

“不要那么累,不需要那么多的心机,你——”

“你一直值得被爱的。”

夏新霁用力闭上了眼。

紧接着,他的嘴唇上有什么含着血腥味儿的东西碰了下,一触即分。

“我——”

【虐渣任务进度——100。】

“我爱你。”

【即将进入下一个任务世界。】

夏新霁仍旧坐在沙滩上,死死地握着怀里人的手。天色慢慢暗透,他握着的这只手被海风吹的冰凉,他就把手揣进自己的怀里,一动也不动。

风刮得更猛烈了,浪潮袭上沙滩。

“哥”夏新霁轻声说,“我错了,我不关你了,好不好?”

怀里的人一动也不动,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夏新霁手指微微颤抖,给自己点上了一枝烟。一点灼亮的火星在他指尖跳跃着,他慢慢吸了口,低声道:“我吸烟了。”

“哥。”

“你真的不来管管我了么?”

他仍旧没有得到回应。

夏新霁的眼睛一点点变得通红,抱着怀里的人站起身,一步步朝着此时汹涌的大海走去。海水渐渐没过头,就在那窒息的感觉浮上来时,电光火石之间,夏新霁却突然想起了什么。

“原来是这样,”他扯动了下嘴角,随即控制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又哭又笑,如同疯癫,“原来是这样!”

他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

又是为什么离开这个世界?

夏新霁重新钻出海面来,湿漉漉的唇在怀里人的额头上珍而重之印了印。

“哥,你等着。”

“我来找你了。”

寇秋走到窗口看了眼,从微微晃动的树荫里看到了挺立的男人身影。不得不说,杜和泽的确是有当渣攻的资本,他的身形笔挺、宽肩窄腰,即使是从上向下看,也能一眼看出对方优越的身材。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察觉到了那里不安的躁动,那一点残存的灵魂鼓胀了起来,疯了似的痛着。

那是原身所留下来的。

最后一次见面时,两人因为私生弟弟而大吵了一架,原身望着杜和泽,一字一顿道:“老杜,我是相信你——”

他用力地闭了闭眼。

“可是我不是傻。”

“也不可能被你当成傻子戏耍。”

他将照片摔到了杜和泽眼前,上头明晃晃印着男人和一个身形纤细的少年相携而行的背影,那身影刺眼极了,夏清然的眼底都被刺的通红一片,像是有什么东西硬生生在心底被扯裂开了。

可寇秋知道,这样的置气只是暂时的。

之后,夏清然还是会选择相信这个陪伴自己这么多年的竹马,还是会允许这个私生弟弟进家门,还是会被算计的体无完肤,还是会输,输得一塌涂地,从身娇肉贵的富家子弟,沦落到于街头伶仃逝去。

寇秋又看了眼楼下的人,掩上了窗帘。

门口的保姆等了等,又敲响了门:“少爷?”

寇秋应了声,淡淡道:“不见。”

他想了想,忽然又打开门,于房间里翻找了一通,并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于是他在ipad上搜索了一会儿,最终点开了一个视频,交到保姆手里:“拿下去。”

保姆一怔:“嗯?”

“放给他看,”寇秋说,“看完了就让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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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见我?”

被拦在夏家大门外的杜和泽诧异地挑了挑眉,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重新挂上了温存的笑,“他还在生气?”

保姆蹙着眉,并不想和他多说,只冷淡道:“少爷已经明确说了,他不见您。”

她对这个所谓的杜少爷并没有多少好声气。

想也知道,杜和泽不过是杜家的一个旁支所出,实际上地位并不高。这么多年来之所以能混的风生水起,全靠着夏清然这个正儿八经的夏家大少爷为他搭桥铺路,打点人脉费尽心机。夏清然对人要是有十分好,那这十分就是真真正正全盘给了杜和泽,一手扶持的他青云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