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老辈人的心思我都懂,老爹平时虽然总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我干什么他都看不惯,可分别久了,难免又会想,他这个岁月也该享清福了,浩子把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每个月分红的收入还算可观,这些钱,我都留给了老爹,只需要他以后别再那么辛苦,虽然我没办法常伴在老爹身边,也希望他能过得清闲一些,别整天和汽车轮胎打交道。
老爹倒是想得挺好的,说我呢,忙活大半辈子也闲不下来,现在你做了浩子那家店的股东,每个月还能分到不少汤汤水水,我知道你小子在想什么,放心老爹腿脚好着呢,起码还能活二十年,这些钱我都给存着,将来你兄弟两个娶媳妇应该都够用了。
得,把我孝敬他的钱都存起来,替林琛以后结婚做准备,这老头子也有够偏心的,心疼这个“幺儿”,也不在乎老大心里怎么想。
不过我倒也无所谓,家里就兄弟俩个,我又是老大,多负担一些,也是我分内的责任,只是林琛这小子有够让人不省心的,听浩子说开春回学校报道的时候,我弟弟曾经偷偷找过浩子,管他借了几千块钱,浩子看在我的面上自然是给了,却没问他拿这么多钱会学校要干嘛。
其实钱对我来说无所谓,自打进入修行这个行当之后,对于这些个身外物我是越看越淡了,虽然会不学张小饼那样的洒脱,却不再是个“守财奴”,只是我弄不明白林琛找浩子借钱的目的是什么,心里不免有些担心,总怕这小子学坏了。
半个月恢复时间过得很快,我体质好,身上的伤口恢复得也快,到了临行时的那天,老爹在我行囊里塞了些腊肉香肠,我这行李箱装不下,又嫌弃腊肉的味道,害怕把衣服都熏臭了,便偷偷给了浩子,在一行人“挥泪告别”中坐上了邢斌的车。
邢斌开车把我送到了市里的机场,又替我办了行李托运,之后伸出手,和我紧紧相握,说林寒,以后要是有空的话,可以常回老家看看!
我开玩笑说你不怕我再搞事情?邢斌表情一僵,说那你以后还是别回来了。我哈哈大笑,邢斌对着我胸膛打了我一拳,说你小子,在外面小点别犯事,我可不希望听到你被捕入狱的消息。
事实上我的内心一直很不好受,除了痛失玄真老头这个便宜师父之外,内心最大的自责,来自于我对顾雪的亏欠。
她大伯的事,一直是我心里的一根刺,假如刚开始,我能够及早发现,并且想尽一切办法去制止,又或者玄真老头能够早点赶来的话,或许他就还有救。然而世间没有如果二字,已经发生过的定居无法改变,望着顾雪那双充满哀伤的眼睛,我心中并不怎么好受。
她反倒要比我看开了许多,笑笑,把脸别过一边,说大伯也算是因公殉职了,现在邢斌已经把事情汇报到了上面,对了,你在峡谷中过了几个月,大家都以为你已经死了,你是怎么生存下来的呢?
我坐起来,靠在了病床垫子上,跟她讲述起了自己和熊士官分别后的遭遇,她安静地听着,忽然反过来抓着我的手,说林寒,你的故事总是那么惊心动魄,这一切都太危险了,你能不能为了我,去做一个普通人?
这是顾雪第一次在向我提出要求,听到这话,我怔了一下,先是错愕,随即看到了顾雪那张带着一点小哀求,显得担惊受怕的脸,心中一软,正要答应,可一想到玄真老头临终时候的托付,却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
是啊,假如答应了顾雪的要求,那么我以后,又该拿什么去完成玄真老头托付给我的事情呢?这真的是个两难的问题。
见我很久都没有回应,顾雪又把手松开了,说算了,我原本就不该要求你什么的。
我说别,你再多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处理好一些事。我说的很小声,顾雪却回头过来直勾勾地看着我,问我要多久,上次是一年,这次呢,两年还是三年,或者,一辈子?
我无言以对,当初,张小饼在带领我入行之前,曾经十分严肃地问过我,是否会后悔,我因为急着想要脱身,所以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可现在看来,这或许是个错误的决定。然而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我又该如何选择呢?
无形中好似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将我强行推到了这一步,想回头,似乎已经有些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