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莲顿时知道母妃想说什么,但故作不知,“太妃娘娘您且安心,我也遣子杰去黄家去过几回,只是他近来课业繁重,回了府中倒头就睡,我才不曾叫他去探望祖母,明儿他有了假,我便叫他与大妮二妮同去探望。”
太妃看着她,“哀家恐怕这寥寥几面无法安抚老人家的思孙之情啊。”
湛莲轻叹一声,“那娘娘认为如何是好?”
淑静太妃犹豫片刻,“子杰与大妮他们叨扰公主府已久,你也为哀家操了不少心,不若送他们回去黄家如何?”
“不可,”湛莲断然拒绝,“老太太虽爱孙心切,但着实是个不会教人的,舅、您的弟弟不就是被老人家溺爱太过?子杰才上正道,断不能再走其父老路。”
“可是老人家上回来,再三向哀家保证,定会好好教导孙儿,再不娇惯纵容。”
“老太太话是这么说,但我瞧着她不过是想孙儿回去随口说的罢。娘娘莫要心软,且叫老太太忍耐两年,待子杰懂了事能够独挡一面,我便叫他回去继承保宁侯府,伺候祖母颐养天年。”
淑静太妃见湛莲态度坚决,沉吟良久,惟有点头,“你说得在理,慈母多败儿,况且哀家娘亲大字不识,的确无法教导子杰道理,那便叫他继续在公主府住着?”
湛莲点头。
太妃轻叹,“只是难为你操心。”
“娘娘这话儿便见外了,我早已将子杰大妮他们当作了自家人,哪里还有什么难为?”
太妃凝视她弯了双眼,“那是大善了。”
湛莲轻笑,转头看了看外边,有些想走,但太妃今儿倒是兴致颇高,继续与她闲话,“哀家听说前些日子你二哥骑马摔了腿,不知现下可好了?”
湛莲回头愣了一愣,才明白母妃说的二哥是全雪松,她又看看外头,心不在焉道:“我却不知这回事。”
淑静太妃错愕。
湛莲不愿见湛煊,怕他下朝寻来,寻思着要走,便听见外头传来叫喝之声,旋即皇帝仪仗进了宁安宫。
来得这般快。湛莲鼓了鼓腮帮子。
淑静太妃见皇帝来了自是高兴,赶忙领着众人迎了出去。
明德帝笑着走进来,道貌岸然地说是得了空闲来看看太妃,一双贼眼却使劲往那故意垂眸的娇人身上瞟。这心尖尖这回真是气大了,连他的面儿也不愿见。再不寻机会与哄她,便就过不了安生年了。
淑静太妃请皇帝入了内殿,将他往自己方才坐的东面暖炕上让,自己坐了湛莲方才坐的位置,湛莲便坐太妃下首的太师椅上。虽有地龙,湛煊仍怕她冷着,又叫人端了一盆炭火进来。
湛莲却不领情,转头叫人拿手炉来。
湛煊真想过去捏她的嫩脸儿。
太妃将茶具挪出,一面拿小勺舀茶叶,一面笑吟吟地道:“陛下来得正巧,我正有事儿想与陛下讲,不想陛下就来了。”
湛煊道:“朕掐指一算,就知道太妃找朕,这不就来了。”
太妃乐了,“陛下还在凡间,怎么就修成正果成神仙了?”
二人笑了一场,湛莲低头拨着手炉,权当没听见。
太妃为皇帝泡好了茶,双手送至他的面前,“昨日良贵妃带了陈墨姑娘来见我,听说她是陈廷生的曾孙女?”
湛莲的耳根又开始刺痒。
“正是。”湛煊喝了口茶,垂眸瞟了湛莲一眼。
“大家之后果然不凡,我见此女言语举止皆与旁人不同,看面相也十分有福,不知八字如何?”
母妃这是要做甚?湛莲重重捣了一下。
“朕不知陈姑娘八字。”
谎话,骗子,他定然早就叫人看了陈墨八字,想来是十分相衬罢。湛莲冷笑一声。
“陛下不妨找人去问上一问。”
湛煊轻笑不语,他这会儿要是接过话头,怕是没甚好果子吃。
还装傻哩。湛莲斜他一眼。
淑静太妃却不知他水深火热,“不若我去打探一番,倘若八字是个好的,我看陈墨姑娘……”
母妃这也是看上了陈墨,要她为妃哪。湛莲心里想着,却听淑静太妃慢慢继续道:“我看陈墨姑娘为皇后,也是极好的。”
湛莲腾地站了起来。
湛煊暗道一声不好。
太妃被湛莲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她疑惑的眼神望去,却见湛莲紧绷着脸蛋,眼底似有熊熊火焰。
“你这是……”
“娘娘,我忽觉身子不适,不敢再留,容我告退。”
“可是陛下在……”
湛莲压根不听母妃说完,将手炉掷了便往外走。
“康乐……”
“朕看康乐脸色十分不好,怕是极难受,朕出去看看。”湛煊一面说一面就往外走,最后那两个字已然消失在门外。
太妃错愕追了出去,却早已不见二人身影。
“阿弥陀佛……”淑静太妃扶着门栏喃喃道。
湛莲快步走出宁安宫,喜芳抱着大氅追在后头,忽而手上一空,她诧异抬头,只见绛紫的高大身影拿着桃红大氅大步朝前赶去。喜芳蓦地转头,顺安公公捧着黑狐端罩却不敢上前,她犹豫片刻也停了脚步。
“莲花儿,这么冷的天儿,你外披也不裹,冻出了病便好受了!”湛煊大步追上湛莲,抖了大氅便往她身上披去。
“走开,我不要你管!”湛莲伸手就要扯下珍贵大氅。
“朕不管你,还管谁去?”
湛莲冷笑一声,“你爱管谁就管谁去,我不稀罕!我就是傻子,现下才看出来,你原是与母妃商量好的,在我面前唱大戏!你自个儿不愿说,就借着母妃的嘴说!你这是何必,你大可一五一十当着我的面说,你只管看看我的眉头皱不皱一丁点儿!”
“朕要是存了那样的心思,朕就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你这小脑袋瓜子究竟想些什么,你可知朕盼你成为朕的皇后盼了多久了,怎么会平白无故就要娶别人?”
“你这些全是哄我的,你若是敢,咱们就回母妃那……”
湛煊一把捂了她的嘴,他压低声音紧皱了眉,“莲花儿,小祖宗,你莫要大声喊,你是怕别人不知道你是湛莲转生么?”
湛莲咬了他的手掌一口,“知道了又如何?”
湛煊头疼了。她究竟是生哪门子的气,就一个劲儿认定他要陈墨做皇后?这会儿什么也不顾了,万一被宁安宫的听了去,太妃得知全雅怜就是她的女儿,怕是死也不肯让他娶了为后罢。
这些话湛煊现下却也不敢与湛莲说,生怕她恼火得什么也不顾,就跑去太妃面前说出真相。
“乖儿,有话咱们回去好好说,朕什么都听你的,嗯?”
湛莲要什么,她自个儿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恼得慌,闷得慌,看最心疼的三哥哥是左右不顺眼。她一甩手,“你要是听我的,就去娶陈墨罢!”
听湛莲一而再再而三说这话,湛煊也恼了,她是不是故意装作恼火,就是为了要趁机逃脱他的身边?否则哪里会无缘无故这么大火气?
这么一想,湛煊哪里还能平静得了?他胡乱将她的大氅裹紧,拽了她的手就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