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黑站直了一看,却是一虎背熊腰的高大汉子,他黄里泛红的脸庞凶神恶煞,开衩的布衣短衫袒露坚实的胸膛,一看就知是市井恶霸。
“哟,这位爷,对不住,我这船已被人包了。”老黑哈腰笑道,其实小厨娘并未包船,老黑怕这人在船上调戏水妮子,便故意说道。
一听那汉子的脸色就沉了下来,瞪得老黑直发怵。
小厨娘却不解老黑苦心,在里头轻笑着道:“没事儿,船家,行人方便便是与自己方便,就让这位大哥上船罢。”
大汉冷笑一声抡了抡拳头,“还敢不让爷上船,小心爷砸烂你这破船!”
小厨娘闻言却吃了一惊,既而面前一黑,船身剧烈摇晃两下,汉子强壮的身躯顿时挤满了略显狭小的船舱。美厨娘在摇晃中定睛,却见面前是个素未谋面的男儿。
这小厨娘不是别人,正是从微服出宫的湛莲。她之所以作小厨娘打扮,是因湛煊那夜说赶路太过无趣,不若照作戏本扮作他人有趣些。
她昨儿写好了戏本,今日三哥哥假意带她与“闾芙”去往行宫,实则脱身微服出巡。她自出往行宫的仪队中金蝉脱壳,先乘了舟船,三哥哥告知将在下渡口等她。
她原以为来人定是三哥哥,可面前此人,除了身形相似,其余的全也不像自己那儒雅温文的哥哥。这是怎么一回事,莫非是易了容的三哥哥?可他真真不像,但他不是三哥哥,戊一与喜芳怎会下船?莫非他们也搞错了人?三哥哥被事儿耽搁了,此人却正好上了船来?
船身又是一晃,那汉子的长腿无处安放,大脚一抬便猛地搭在湛莲身侧,湛莲的小心肝扑通一跳。
那汉子粗鲁支着腿,长臂搭在膝盖上,背靠着船舱,双眼放肆地打量着眼前天仙似的美姑娘。
老黑将船划入河,探头往里看,可被汉子那一条屈折的长腿将水妮儿遮住了七七八八,连脸蛋也看不真儿了。
莫要出事儿才好。他在心中暗道。
老黑担心着小厨娘,却没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的小船已被七八只大小不一的船只不远不近地团团围住,就像是保驾护航似的护在了中间。
湛莲因这人粗鲁举止而微恼,又被他的眼神恣意而无礼的眼神弄得浑身不自在,她皱眉瞪一眼过去,那汉子竟然痞痞笑了。
哪里来的登徒子!
“小娘子长得真标致,”粗鲁汉子慢慢吞吞地道,“你是哪家的姑娘?”
湛莲并不回答这地痞的话儿,心想定是上错了人,便扬声道:“船家,靠岸。”
那汉子沉沉一笑,拿脚尖顶顶她的软臀,“爷是长乐街头杀猪的,人称屠大王,整条街杀猪最多的就是本大爷,你可听过爷的名头?”
湛莲挪了臀儿正要斥责,听了他的自报家门,真真不相信。这厮居然真是三哥哥!
老黑听得真真的,暗地里啐了一口。不过是个杀猪的,还敢称什么大王,真是没皮没脸。他弯腰对着里头问:“水妮儿,你要靠岸?”
湛莲狐疑的眼神瞅向面前陌生汉子,对上他那毫不遮掩的火热目光,好一会儿才缓缓道:“不必了,直接下信州罢。”
杀猪的汉子笑了一阵,就这么瞅着她不说话。
那目光与往时三哥哥的目光既相似,又不相似,若真要细说,便是多了一分讨厌罢。湛莲噘噘嘴,偏头撩了帘子,故意看水秀,不去理他。
这杀猪的大王老实了片刻,又拿脚尖顶顶她。小厨娘挪一挪,大脚也跟着挪一挪,再顶顶她的软屁股。
“你做什么!”小厨娘龇牙咧嘴。
杀猪的汉子摸摸下巴,“啧啧,真是个美人胚子,大爷我还真从没见过像你这么标致的小美人,”他猛地倾身捏住她的尖尖下巴,用力嗅了一嗅,“哟,还竟是个香美人!”
她的戏本可不是这么写的!湛莲想推开这个有些讨人嫌的人,她戏本里的屠大王,可是个守礼法的好人,他对小厨娘有意,也是规规矩矩的,哪里是这等流氓模样!
“哥哥耍浑,不来了……”湛莲推他。
“嘿,你这美人儿倒也不害臊,还没入家门,就叫起哥哥来了。”杀猪的汉子笑话她,在她白嫩的脸上摸了一把。
湛莲臊红了一张脸,哪个女儿家听得这种话?她银牙紧咬,伸手就去抓挠他。
老黑平日里就爱管闲事,被地痞恶霸不知打了多少回,也不知被自家婆娘说了多少回,但伤一好就忘了自己立过的毒誓,这会儿又没能止得住,嘴一张便笑道:“大爷,这水妮子还是个黄花大姑娘,可架不住您逗她啊!”
若是换作别的恶霸,上前就一顿好揍,可这位屠大王是个认字的流氓,还讲点道理,他懒洋洋瞟老黑一眼,“你急什么,实在不成,大爷我娶了这小娘们不就万事大吉?”
“这……”
“你想得美,我才不嫁与你。”湛莲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