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才是那个绝不会让莲花儿伤心的人,自己才是那个敢立任何毒誓让莲花儿快活一辈子的人。还有谁比他更一心一意待她,还有谁比他更疼惜她?兴许老天让她换个身子重生回来,本是让他疼她宠她一辈子的!
这个念头一旦冒了出来,便如疯长的藤蔓缠遍了四肢百骸,且瞬间紧紧扎于血肉之中,竟是再也拔不掉了。
湛煊的呼吸愈发粗重,一念之间的两头竟是乐土与地狱。
银烛流干蜡泪,奴婢们却不敢擅自进殿换替。
烛火湮灭。
湛煊俯下了身子,痴痴凝视着她,声音低哑之极,“朕可真傻,是么?”
骂着自己,倒映着桃花玉面的黑眸却一扫阴霾,染上欢喜的疯狂。
凶兽解开层层枷锁破柙而出,凉唇猛地覆住那娇嫩唇瓣,大舌长驱直入。
翌日湛莲起来,脑袋不因醉酒疼痛,嘴巴倒莫名有些刺疼。她照一照镜子,只觉好似红肿了些。
湛莲揉揉唇瓣,略觉古怪,但并未深思。
喜芳奉旨转告主子,若是主子起得早,便去泰来斋习武,若是贪睡起晚了些,便用了早膳再去。
这臭哥哥,一日也不肯放过她。
湛莲埋汰一句,只得换上武服,备选了一件白烟衫,一条翡翠色蝶戏花百褶裙,外搭一条艾绿轻纱,待习武后作换替。
梳头时,湛莲垂眸瞟见放置在妆枱上的锦盒,那里头正是孟光野送的哪吒闹海泥人。
她探指轻抚棱角,又想起那高大似熊的男子来。
待蕊儿为她挽好了长发,她才轻声道:“把这个放进阁子里去罢。”她顿一顿,“过个一段时日再拿出来。”
蕊儿与喜芳互视一眼,点头应下,麻利地拿了那锦盒而去。
湛莲去了御书房,皇帝上早朝还未回来,湛莲隐隐知道这些时日朝中有大变动,一个曾不起眼的尚书左史当朝弹劾齐相国,说其以权谋私,扣押百官奏折欺瞒于上。三哥哥大为光火,正下令彻查。
湛莲被强请着习了拳法,经由这几月的习练,湛莲已然进步许多,也不若以前浑身酸痛,但她沐浴出来,一宫婢仍熟稔上前为她揉腿。
正与秦才人说话间,皇帝御驾到了。
还未来得及外出接驾,明德帝已大步踏入了西殿,湛莲想起身,被他笑着抬手向下摆了摆,“躺着,躺着。”
湛煊挥退众人,自己坐上榻尾,大手覆上她的腿儿为她揉捏,笑容满面地道:“莲花儿今日练得可好?”
湛莲心中虽仍有莫名烦闷,见湛煊心情大好却是一喜,不答反问,“哥哥今日龙颜大悦,不知发生了什么好事?”
湛煊凝视她笑了笑,大手轻滑过她的腿儿,声音低了一分,“是有好事。”
“是什么?”湛莲好奇。
湛煊笑而不语,修长手指轻弹她的小腿肚,“此好事不足为外人道。”
“好小气的哥哥,还有什么事儿你我兄妹说不得?”湛莲愈发好奇,不依娇嗔。
“乖儿,你以后就知晓了。”湛煊笑容不去,轻拍她臀儿一记,“起来罢,朕陪你用膳。”
湛莲一颗心被吊足了胃口,她跟着湛煊下榻,缠在他身边非要他说。可湛煊含糊其辞,就是不说。
湛莲更加不解,她缓缓问:“为什么?”
孟光野不愿回答她。
孟家拖累苗云姑娘多年,她千里寻夫,豁出去告御状也要信守当年约婚,孟家的确有愧于她,并且这件事情如今人尽皆知,倘若他不替兄娶了苗云姑娘,那他孟家兴许百年也抬不起头来。
于情于理,他都必须娶了她。
早在孟家还未出事前,他就已经有这想法,但他只要思及湛莲,他就不愿站出来承担这些。心底最深处的私心,是湛莲与他大哥和离后,有朝一日他能娶了她。虽然知道这是一条荆棘路,他也满怀希望地想闯过去。
就因他的自私犹豫,导致大哥如今身陷死牢,娘亲与小妹同获牢狱之灾,孟家差点家破人亡,他身为一家之主,实为差劲之极。如若再不拨乱转正,娘亲将一辈子郁郁寡欢,小妹是否能嫁给好人家也不知而知,孟府的名声大抵也将毁于一旦。九泉之下的爹与列祖列宗,恐怕都将气得自祖坟里跳出来。
“苗云不是与孟光涛定的婚约么?如今孟光涛关在大牢里要死了,这婚约也就做罢了不是么?”湛莲见他不回答,又继续问。
“我必须娶她。”孟光野沉沉道。
“为什么?”湛莲不死心地问。她不知为何,非得想要从他嘴里听到回答。
可孟光野仍是不作声。
室内沉默久久,连小僮都看出二人之间有些古怪。
好半晌,湛莲幽幽道:“你真要娶她?”
孟光野不再给自己退路,重重“嗯”了一声。
“那便恭喜你了,”湛莲微微一笑,“只是我让人送药膏来,与你娶苗云又有何相干?你早些好了,也能早些抱得美娇娘哪。”
说罢湛莲站起来,“那我便走了,你好好休养。”
孟光野蓦地抓住了湛莲的手。
湛莲一惊,回过头来。
孟光野回神,对上她惊讶的水眸,眼里闪过一丝痛苦,猛地撒了手,“对不住,我、我就想向你道谢。”
“哦、哦,不必了,举手之劳。”
湛莲将手交叠,深深看了他一眼,再说一句,“我走了。”
“嗯,不能送你了。”
二人干巴巴地道别,湛莲快步往外走去,在门旁停了一停,扭头往里头再看一眼,胸口好似失去了什么东西,空落落的,但她不知是什么原因,惟有抬腿离开。
屋内的孟光野撑起身子,只见一抹绯红消失在门后。
湛煊原以为再见妹妹,将看见一张因别的男子而开怀的刺目笑脸,不想自己竟料错了。
他的莲花儿虽对他微笑,可那笑容是勉为其难挂上去的。
“怎地,公主府不合你的心意?”湛煊笑问。
湛莲一言不发地钻进哥哥怀里。
“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了你,说来哥哥替你做主。”
湛莲闷着声摇摇头。
湛煊的拇指按上她微蹙的眉间,轻轻推抚,“还欺君。”
湛莲头一偏,埋进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