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是说丁字狱里的那个女犯?”
“正是。”
“下官上回听说便去查了,只是那女犯大字不识一个,恐怕全不懂水利修缮一事,侯爷怕是认错人了,恕下官不能放人。”
肥头大耳侯爷脸色一变,“孟大人,本侯说那女犯于水利局有利,那便是有利,你还不信本侯不成?”
“下官不敢,下官只是按律办事,请侯爷莫要为难卑职。”
孟光野的声音波澜不惊,似是不卖这侯爷的账。
侯爷似是不想有人敢不买他的面子,“孟大人,本侯敬你是条汉子,可别敬酒不吃罚酒,如今你们孟家出了这等糟粕事,本侯在圣上面前参上一本,你们一家都没好果子吃!”
孟光野双手在背后交叠,高大的身躯如山般挺拔站立,不言不语。
肥头大耳侯爷脸色又是一变,眯着成缝儿的小眼又笑起来,“当然,当然,本侯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只要你帮本侯把事情办妥了,本侯就帮你收拾这事儿,保管全朝上下没一个敢弹劾孟家,谁要是敢,那就是跟我保宁侯府过不去!”
保宁侯府!
湛莲瞪大双眼倒抽一口凉气,保宁侯不正是三哥哥赐与外祖父的封号么?难道这个肥头大耳的侯爷,就是母妃的弟弟,自己的舅舅?
湛莲从未见过自己的舅舅,但总能自外祖母与母妃嘴里得知一二,她知道舅舅兴许不善读书,但安份守己是个好人,却无论如何也与眼前这个显然仗势欺人的男子联想一处!况且舅舅理应才至而立之年,怎地与四十几岁的男子一般苍老?
湛莲声音虽轻,但终引起了二人注意。湛莲的亲舅舅黄宝贵小侯爷也不顾自己身在别人府中,上前就去掀了帘子。
湛莲略显吃惊的如花美貌顿时吸引了黄宝贵的目光,他厚厚的嘴唇上扬一笑,“这位小娘子……”
“侯爷,自重。”孟光野见是湛莲,身形一侧,用自己强壮的身躯阻断了那不怀好意的目光。
黄宝贵一愣,抬头看看他,又试图透过他再看看湛莲,“孟大人,莫非那是你金屋中藏的美妾?真真是人间尤物,美啊,真美!”
湛莲恼怒,又有些无地自容,自己这亲舅舅,竟然是这等下作之人。
孟光野下鄂紧绷,“侯爷,请去正厅坐罢。”
黄宝贵却站着不走,他深嗅了一口,自认一派风流地道:“香,美人真香!若是能得此佳人,本侯也就不去管狱中那女犯了。”
他是假权谋私,想要拿水利局要人的幌子,让孟光野将狱中的女犯放出来送于他当妾!
湛莲顿时怒火中烧,三哥哥是看在她与母妃的面儿,才赐了个闲散侯爷的爵位给外祖父,没想到舅舅竟不知好歹,反而还藉此仗势欺人,真真可笑!
“孟大人,本侯近来新收了两名美妾,刚满十五才开的苞,本侯本是舍不得,但看在孟大人的份上,本侯就将她二人送给你了,只是你身后的美妾,是不是……割爱给了本侯?”
孟光野风尘仆仆地回到孟府,一身尘土还来不及洗去,就听众人七嘴八舌地告知孟府昨儿颜面扫地的头等大事。
孟母紧紧抓着他的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如今你大兄回府后就自己一人闭在屋里,谁叫也不听,连饭也不用,为娘真怕,你大兄今后就这么不得志了。”孟母好不容易止住的腔调又起,她用力捶着自己的胸膛,“老祖宗,老天爷,你们安的什么心,要让我儿受这等侮辱,这可让我怎么活哟!”
孟光野眉头紧锁,让孟采蝶劝慰亲娘,放下罗雀刀便大刀往孟光涛院子走去。
一进兄长院子,几个小仆就迎了上来,乱糟糟地再将事儿说一遍。孟光野沉着脸进了内堂,在外叫唤兄长,却得了一个“滚”字。
“大哥,事以至此,再如何发怒泄愤已是无用,不如你我兄弟商量对策应付难局。”
说心里话,孟光野一丝一毫也不愿参与大兄这自甘堕落的破事儿,无奈他是他的亲大哥,他即便再怎么不愿意,也必须勉强自己来替他擦屁股。
岂料孟光涛并不理会他一片心意,他在里头大声吼道:“还商量什么对策!我被竖子陷害,这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枉我苦读圣贤书,立志为陛下尽忠,为百姓出力,如今却只得这副下场,老天不公,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说着说着,孟光涛竟“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孟光野双手背在身后,忍着额前突突地青筋。若非里头是他的兄长,他真想骂上一句,你还有颜面哭!
深吸了两口气,听里头还在鬼哭狼嚎,摇头转身便走。要说话,也等他哭够了再说。
他板着脸跨出门去,又碰上孟母哀哀追来,“二儿,你大兄他如何了?”
话音未落,里屋又传来恨天不公的嘶吼哭声,惹得孟母心肝俱裂,“我儿,我儿!娘在这儿,万事莫哭!”她叫喊一阵,又转头怪孟光野不劝慰兄长,反而一人出来落清静。
孟光野忍着怒意道:“待大哥哭一场舒坦了,我再过来。”
孟母见他执意要走,留不住他便又给他派任务,“那么你去毒妇那里替娘惩治她!”
“谁?”孟光野皱眉。
“就是天家赐下的那丧门星!定是昨儿她大逆不道,指使奴才打了你大兄两巴掌,你大兄才倒了大霉,遭此厄运!”
“什么?”
孟光野到湛莲院子时,湛莲正在看史书,听孟二爷在外求见眼中一亮,扔了书便打发人去请他进来。
谁知孟光野走进来,双目含怒,开口即问,“你指使奴才打了大哥?”
湛莲见他本有些喜悦,听了这话顿时没意思,“是又如何?”她冷哼一声,“他那般欺辱我,我连打都打不得?”
孟光野闻言,眼中怒意淡去,抹一把脸万般无奈,“昨儿的事,是否也是你做的?”
娘只道她没这本事,但孟光野明白单凭她院子里的一个护卫,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大哥劫出院去。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