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含苞待宠 读读 3481 字 7个月前

“如何,陛下,这经文是否抄写的极为用心?”太妃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令在脑中修罗场上走了一遭的皇帝回过神,他平静笑笑,将经文放置案上,“确是如此。”

沉默一会,皇帝食指抚过经文边缘,“去把全雅怜叫来,朕有话问她。”

太妃不疑有他,欣喜让洪姑去唤人。

湛莲没有走远,一直在夹间里等着,听洪姑说天家看了她的手抄经文要见她,心下一个咯噔,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三哥哥终于肯跟她说话,只是这接下来才是重中之重,稍有不慎,自己恐怕就再没见哥哥的机会了。

湛莲仍戴着面纱站立在明德帝的面前,看他一眼后垂眸不语。

幽深的黑眸喜怒不定地打量着面前女子,注视着她扑了厚厚脂粉仍看得出四周些许红肿的双眼,受委屈了?他不经意忆起那十颗琉璃。

皇帝眉头微皱一瞬,旋即恢复平常,“这经文是你抄的?”

湛莲平静答道:“回陛下,正是。”三哥哥认出她的字了么?只是他心里头,是怎么想的?

“有谁人作证?”

“妾的丫鬟可以作证,”湛莲顿一顿,“还有太妃指给妾的宫婢亦可作证。”

明德帝让人将两个婢子叫来。太妃这时却看不太明白,皇帝这是要做什么?

二人被带到面前,皇帝询问他们是否亲眼看见湛莲抄了这经文,二人都答亲眼所见,小草道:“夫人一上午只专心抄这经文哩。”

明德帝却冷笑一声,挥退二人继续问道:“你的字是何人所教?”

“是家中一位兄长。”

“哪个兄长?”

“行三的兄长。”

“几岁开始习字?”

“五岁。”

“平常习字多么?”

“妾每日只练半个时辰,每隔五日总要休息一日。”

明德帝一听眼底风暴更浓,“你写下的第一个字是什么?”

湛莲犹豫一会,答道:“回陛下,是‘三’字”

明德帝顺手将经文砸向湛莲。

太妃惊呼一声。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小永乐曾在皇帝的手把手下,写下了第一个字,正是小公主要求的“三”字。

坚硬的棱角正好砸中湛莲额心,砸得她脑袋突突地疼。她抚额抬头,眼里攒着泪水,委屈中带一分嗔怪,“我若是毁了容貌,再也见不了人了!”三哥哥下手忒狠,打脸总有好的一日,万一在她额上砸出个坑疤,她往后还怎能见人?

明德帝原本滔天的怒气,愣是被这话打了个回浪。寻常人被他打了,首先该担心的是小命还能不能保,再不济也该下跪请罪了,她这话说得好似笃定他不会拿她如何似的,况且那大胆语气,不是活脱脱的莲花儿的调儿么?

究竟是这全雅怜魔邪了,还是他自个儿魔邪了?一刹那间,明德帝差点儿想上前搂她哄她了。

可莲花儿明明去了,明明在他怀中去了!

“陛下快息怒,有什么事值得这般大动肝火?全丫头,快快下跪给陛下请罪!”太妃急急道。

湛莲那话是故意的,见皇帝有所呆讷,已是达到了目的,听了太妃所言,她无声跪了下来,一言不发。这会儿,多说一句便是多错一句。

明德帝深深吐纳一口,瞪着面前的黑色小脑袋,张了张口,终是重重一哼,抬了龙靴大步离去。

淑静太妃难得看见皇帝发怒,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她转而看向湛莲红肿不堪的额头,疼惜地为她搓揉一阵,并令洪姑姑让人叫太医来看看。

湛莲问:“太妃,妾额上是不是被打凹了?”

太妃道:“没有,好孩子,好着哪。”

湛莲这才放下心来。心想着三哥哥总算逃过一劫,否则往后非找他算账不可。

太妃注视着那红肿之处,却是喃喃道:“莫非哀家做错了……”

湛莲进宫陪伴太妃第一日,就被皇帝厌恶,额头上被打出个大包。这事儿不出半日,就传遍了后宫。全皇后差点因此动了胎气,德妃却笑得开怀,贤妃等不受宠的仍是坐壁上观。

湛莲休养了几日,却再没见着三哥哥。淑静太妃见她好了,竟是提出要送她回去。湛莲惊得一头冷汗,这一回去可真是无再见之期了。她生生挤出眼泪来跪在母妃面前,“太妃,您若不帮我,我就再没人理会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只当一回如来佛祖,助我脱离苦海罢。”

淑静太妃原是怕自己用错了方法,不仅不能让皇帝对全雅怜改观,反而加深了帝后间的隔阂。然而听她这么一说,又十分于心不忍,思忖许久,终是没有送湛莲出宫。

湛莲这才将一颗心咽回肚中,又不免有些心焦,心道过了这么些日子,三哥哥该查的也应都查了,怎地毫无动静?莫非他仍是厌恶得不愿去面对全雅怜么?

她哪里知道,此时的明德帝正因她陷入团团迷雾中。

皇帝自那日从宁安宫出来,就立刻让人去打探全雅怜,大小之事都要巨细无遗地上禀,然而传回来的只有寥寥数语,只因全四小姐深居浅出,无甚可报。上书全雅怜自在宫中犯了事,回去后再无恩宠,就连亲娘也不待见她,她无法忍受家人冷落,姐妹嘲笑,竟一直自锁深闺足不出户,平时只有一小丫鬟照料起居,整日在屋中既不刺绣也不作画,只呆呆讷讷地发呆睡觉,形同废人。左御按府上的暗探言语确凿,禀明全四小姐这些年来毫无异样之举。

然则全雅怜嫁至孟府后,最初一直唯唯喏喏受婆婆虐待,突而一日性情大变,敢与婆婆争锋相对,且自后不再侍奉婆婆,服侍夫君,与往日判若两人。

明德帝反复看向密报中写下的“判若两人”四字,如若字中藏针,触目惊心。

是夜,皇帝夜宿平阳宫。德妃忙前忙后尽心服侍,端茶倒水好不殷勤,皇帝笑问爱妃无事殷勤,有何所图。

德妃媚笑,“陛下这是错怪臣妾了,臣妾从不敢媚上求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