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梦冷笑一声,拿起桌上的杯子,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指尖搭在杯壁上时,温喃才看见从不做美甲永远素着一双手的白梦,现在十个手指甲上涂满了深红色的指甲油。
“我对你们能有什么不满,我长得没你们好看,没你们有钱,人缘没你们好,我还没有爸爸。”
白梦扯着红唇笑笑,转了个圈,坐回到了位置上,翘起二郎腿,甚至点燃了一根烟,衔在嘴边。
黄月月还没有消气,胸口起伏不停,剜眼瞪着白梦。
白梦盯着她笑了:“黄月月,你还记得那天晚上我说你什么了吗?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那样说你吗?”
“因为我爸爸,就是在酒吧里,被一女的给骗走了,他不要我和我妈了。”
“不过他也没落到什么好下场,不到一年,他的钱就被骗光了,人也没了。”
“你们说的那个‘爸爸’,是我的继父,我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我妈嫁给他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自己欠了一屁股债,还总给我妈灌迷魂汤,我妈给我存的上学钱都搭进去了。”
“你们多好啊,喜欢你们的人那么多,”白梦说这话的时候看了眼顾决,语带讽刺,“这不,来找我还带了个跟屁虫。”
“我哪有你们这么幸运啊,在学校里没有喜欢我的人,我喜欢的人,比我大五岁,下个月结婚了。”
白梦说到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陡然哽咽,眼底也泛着些泪花。
同在一个屋檐下,白梦好像确实是最少提起家庭的那个人,温喃、黄月月和陈梦婷之前没听她说过这些,都沉默了。
“你们来找我干嘛呀,我本来就不想活了,拦着我干嘛,管我干嘛,别拦着我...”
白梦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肩膀抖动地很厉害,温喃拿了包纸巾,递给她,声线平稳:“可你走了两天,一直等到现在,说明你还是很期待,希望有人注意到你失踪,希望有人能找到你,更希望有人能拉你一把,不是吗?”
“你胡说!我没有...”
“你知道什么,你们这种生活幸福的人是不会懂的,不会懂的,我每一天都生活在痛苦里,每一天都在想为什么我命这么苦...”
见她不接,温喃拆开了那包纸巾,扯出来一张,先是牵过她的手,帮她擦去手背上的酒渍,再递给她一张,让她自己擦眼泪。
“你平时不说,我们也不会知道你的苦,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们可能也有没有说出来的苦,像你一样,一直埋在自己心里,你也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
“还有,其实你完全不用多想的,住一个寝室这么久,平时吵归吵,但你有事怎么可能会不管你,黄月月她是一上来就骂你,可她今天一天都没止住眼泪。”
“说她就说她,扯上我干嘛。”黄月月噘嘴抱怨一句。
“白梦,我不知道我哪个地方做得不好让你误会了,可是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你说我们什么都比你好,你有没有正视过你自己的优点?你成绩好,肯读书,有韧劲,自律,还会合理安排时间,这些特质合起来是很多人都没有的,你未来的路肯定一片坦荡,何必在这儿说丧气话呢?”
顾决怕白梦会再做出什么伤害温喃的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到了温喃的旁边。
温喃耐心劝导白梦的时候,眼眸清莹透彻,很认真,语气也温柔,如一汪泉水缓缓抚慰人心。
他也观察到白梦的情绪明显有所松缓,不再浑身带刺一样到处扎人,甚至主动地靠到了温喃的肩上。
顾决低头笑笑。
温喃的出现,对此时白梦,对他,可能都像是混沌中炸开的一束光亮。
...
“梦梦!梦梦!”
突然有一道不熟悉的女声越来越近,听着是位阿姨的声音,有些焦急。
听到这个声音,白梦猛地从温喃怀里挣扎出来,满脸惊恐,伸着脖子张望。
如果温喃没有猜错的话,来的人应该是白梦的妈妈,后面跟着的,就是她的继父吧。
白母上前拉住白梦,而她的继父站在后面,脸色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梦梦,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你可急死妈妈了...”
白梦见到她妈妈和继父没有一点高兴的反应,反而全身发抖,甚至抓了个酒杯,狠狠扔在了地上。
啪嗒一声,玻璃杯四分五裂,白梦也撕心裂肺地喊:“你们来干什么!我不想看到你们——”
他们来的时候已经提前和白梦说了通知了她父母,但是没想到她见到他们还是有如此大的反应。
更没有想到的是,顾决的手背,被弹起的玻璃碎片划伤了。
如果不是温喃偶然间的一瞟,她可能还发现不了。
冷白的手背上,被拉出道血痕,看不出来划得到底有多深,但温喃还是有些慌。
她和黄月月说明了情况,黄月月让他们先走。
那边还吵成一团,温喃与混乱中,拉起了顾决的手,准确来说,应该是他的手腕,拉着他往外面走。
他的手腕处挺瘦的,骨骼突出,隐隐能碰到他凸起的青筋,跳动的脉搏。
顾决竟然没有很意外地表现,乖乖地跟着她,出了酒吧门,才开口问她,低懒的嗓音悬在她的头顶,
“姐姐,去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