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第二百二十八只狗

“不跟。”邪见揉着肩膀,说道,“记住,杀生丸大人并不喜欢水,如果哪天特意往温泉的方向走,只能说大人想要沐浴了。”

最近的日子里,杀生丸大人依旧喜怒不定,就在他们找到温泉前,还斩杀了一群不识好歹的山鬼,看来心情颇差啊……

而且,他们身上积累的气味……

邪见上下打量了玲一番,顺带卷起袖子闻了闻自己的味道,断言道:“我们也该沐浴了,杀生丸大人嗅觉灵敏,可不能因为体味不干净而触怒他啊。”

“啊?”玲歪了歪头。

“走,去下游。”邪见牵着坐骑,小声说道,“在杀生丸大人沐浴的时候,千万不能靠近。”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人类幼崽真是聒噪,真不知道大人为什么要带着你?”邪见无奈至极,“杀生丸大人……”

他该怎么说呢?

那位大人占有欲很强,一旦被认定是他的地盘,谁敢靠近就是死啊!

更何况,大人的作风既冷漠又保守,明明早已是成年大妖了,可连洗浴都不用人服侍。也不知道这种性子,究竟招不招女人喜欢?

这一天,邪见也为杀生丸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

……

温泉升起袅袅水雾,如一层薄纱,掩盖了月下的风华。杀生丸斜斜倚靠着温热的岩石,任由泉水淌过结实的身躯,浸透银白的长发。

断臂的豁口狰狞可怕,他单手掬起水淋在身上,抹去腥臭的血味,一点点擦干净沾染的污渍。

淡红的血水沿着他的胸口滑落,勾勒出腹肌的轮廓,淹没在流畅的人鱼线之下。腰腹、手肘处的妖纹泛出艳丽的华光,他金色的眸色暗沉,不知在思量什么。

夜风清冽,卷着不算浓重的硫磺味,尚在他能承受的范围内。

杀生丸仰头靠在绒尾上,望向天际的明月。

他半阖着眼,气质渐渐从锋利变得柔和。难得的宁静,足够让他放下所有的冰冷。

月色很美,温润柔和。杀生丸回忆不起上一次赏望月是什么时候,嗯……似乎是父亲决然离开的那天吧?

他闭了闭眼,休憩了一会儿,缓缓睁开。

却发现——

月亮上突兀地出现了一个黑点。

那个黑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大,越来越近,越来越快。那是……一只人类幼崽?

杀生丸瞳孔微缩,腿脚刚使力想从水中跃起,却陡然想到自己没穿衣服。

就这一刹那的犹豫,从天而降的幼崽直线式地撞进了温泉里,伴随着一阵咕噜噜的气泡,她在他的脚边沉没。

叶久泽水鬼一样冒出来:“卧槽温泉好难喝!”

杀生丸:……

他非但灵魂是个直男,就连行为举止也直男得可以。

比如现在,男人晚上睡觉穿啥?睡衣吗?

不,只需要一条内裤就够了。

所以,叶久泽毫无顾忌地扒光了一身累赘,着一条蓝色的胖次,在新劈的小窝里带着白柴过起了山顶洞人的生活。

好男人向往的日子无非是老婆孩子热炕头,虽然他现在没那种硬件去要老婆孩子,但好歹有条狗聊以慰藉。

退而求其次,“老子与狗暖炕头”也算是圆满的境界了。

叶久泽苦中作乐地想。

他盘腿坐在铺上,盯着白柴的小屁股发呆。也不知为什么,从进了这新窝起,他家富强就变得异常冷漠,别说正眼,连个斜眼都没给他。

这咋了?

瞅也不给瞅,抱也不给抱,汪也不给汪。明明是只奶狗,却高傲冷酷得像座冰山,衬得他像是撞上冰山的泰坦尼克号。

失去手机和电脑的夜生活是困难模式;失去雕兄和种子的夜生活是地狱模式。

要是地狱模式中加入个“狗不理”,他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说白了,叶久泽就是无聊了,想作。

“富强……”叶久泽趴在白柴的身边,与它脸对脸,呼吸相闻,“富强你瞅瞅爸爸,爸爸给你顺毛。”

白柴八风不动,稳如铜钟。

“富强,你是不是眼睛不舒服睁不开啊?”叶久泽嘟起了嘴,作吹风状,“爸爸给你呼呼就舒服了,噗——”

一阵裹挟着黑人牙膏的“口气”喷上了白柴的脑袋,叶久泽敏锐地发现白柴眼皮子动了动,右爪露出了尖锐的指甲,深深嵌入熊皮里。

“富强,爸爸明天给你剪个指甲吧!”叶久泽开启了唐僧模式,“万一你抓伤了爸爸,爸爸又不幸得了狂犬病,在没有疫苗的时代,爸爸只能凄惨地死在野外。”

白柴转了脑袋,挪了身体,换了个角度趴着休息。

“富强……”叶久泽幽怨的声音响起,人在熊皮上呈九十度角旋转,硬是将脸挪到了白柴正面,“爸爸还能给你捉虱子揉肚皮剪毛洗澡。”

“富……”

“咕噜噜……”

肠道蠕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十分明显,有时候并非是出于饥饿,还有可能是因为——

叶久泽按了按小肚子,眉头微蹙。伴随着“噗”的一声轻响,他的眉头又缓缓舒展开来。

啊,屁乃肚中之气,岂有不放之理。

一股子单身狗的“清香”开始在空气中发酵、弥漫,叶久泽的这个屁,可谓是“悠远绵长,后劲夯实”。

下一秒,叶久泽发现他家富强瞪大了双眼,金色的眸子流露出难以置信的震惊,它的狗脸似乎都扭曲了起来,猛地从熊皮上弹起三条腿,以风一般的速度冲出了洞穴!

“卧槽!”叶久泽亲眼见到三条腿的狗子爆发出六条腿的威力,满脸懵逼,“妈的不愧是老子,连放个屁都是核弹级别的强!”

“不对,三条腿的狗能跑这么快?”

“不,不对!诶!富强——富强你特么去哪儿?”

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叶久泽手忙脚乱地穿起衣服,甩起大轻功追逃家的狗子,可谓是风风火火。

以至于这片深山的后半夜,都回荡着女童凄厉的嘶吼——富强!

……

低矮的房屋密密实实地接在一起,开垦中的田地被栽上了新苗,泛出蓬勃的绿意。阳光倾泻,笑染孩童的眼角,村人相互慰问,又是新的一天。

此为防盗章叶久泽拥着白柴幼犬,跟个神经病似的絮叨了许久。他初来此地,尚且带着重生后的不安和惶恐,饶是暂时压下了负面情绪,也不是长久之计。

孤单使人消沉,寂寞令人发疯。

尤其在缺乏安全感的当下,他急需一个倾诉的对象。

无论是谁,只要是无害的、可相互给予温暖的活物,都能成为他吐槽情绪的垃圾桶。

白柴来的时间不早也不晚,恰在他受过惊吓的档口,一下子切中了他心理需求的要点。

与他一样的活物,之前受过极大的创伤,恍惚间在荒郊野外被救活,并被赋予了“第二次生命”……它与他何其相似,不就是个倒霉蛋么?

“亲人啊……”叶久泽抚着柴犬的脊背,眼皮子沉了起来。

他强撑着精神往地上铺了几张皮子,随后搂住小可怜,卷着一张柔软的虎皮睡去。

“我睡相不好,但愿别踢到你……”的伤口……

呼吸绵长,叶久泽坠入梦乡,就连揉着白柴脊背的手都垂了下来。

悠悠忽忽中,他瞧见了损友微笑的脸:“阿泽,来竞技场带我小徒弟上段!她是个奶,我开了苍云!”

他毫不犹豫地应下:“成!等老子切远程!”

他看着自己手中,拿起了剑……

火光跳跃,时不时发出几下哔啵轻响。晃动的影子在周遭渐长,形同魔魅。

深夜的山林是精怪的秀场,即使血迹已经干涸,可架不住腥味随风的传递与魍魉不懈的追踪。

平整的草地被压出一道深深的褶皱,一团黑漆漆的巨大身影缓慢逼近,散发着浓烈的血气。不少蛇虫妖物环绕在黑影周遭,携带着腌臜的瘴气和污秽,带来死亡的威胁。

与此同时,缩在皮袄子中的幼犬猛地睁开了双眸,暗金色的瞳孔冷冷地注视着几十丈开外的远方,杀意凛然。

肮脏的杂碎……

幼犬龇起了牙,压低了身子,就算重伤未愈、妖力微薄,他一身的骄傲也容不得退缩一步。

他很清楚自身的价值,对于低等杂碎而言,纯种大妖后嗣的血肉无异于世间最美味的珍馐。它们垂涎他——自他从生父的墓地负伤出走后,就像嗅到了血味的苍蝇,挥之不去。

呵,真以为他杀生丸受了重伤后就会任人宰割吗?

他的性命,从不是杂碎能够收割的。

哪怕被那个不争气的半妖折断了臂膀,哪怕在出走的途中遭遇了一波莫名的攻击并被重创,哪怕失却了妖力连人形也无法维持,哪怕濒临死亡退化成幼犬……

他从来明白,即使再高贵再优雅,他的本质依然是立于顶峰的大妖!

战斗与厮杀的技巧刻在骨子里!

兽性——是本能!

他迈出了右肢,挣出了裹着他的皮子。淡漠的金瞳瞥了眼熟睡的人类幼崽,情绪毫无波澜。

今夜注定是一场恶战,这个人类……只能说……她的运气太差了。

收回眼神,杀生丸迈开前肢,稳当地挡在了卧榻之前。

腥臭味愈发浓郁,瘴气四溢,魑魅魍魉贪婪的目光紧紧地黏在他身上。它们的肚腹中发出沉闷的笑声,好似天际的响雷。

霎时间,空阔的平坦处回荡着它们的嘲讽:“哈哈哈,西国之子,杀生丸殿下,竟然也有今天!”

“您的血肉,想必如您一般完美!”

“我们,便不客气地笑纳了!”

幼犬的体型到底失却了威慑力,妖物们心头大快,满心满眼都是拆分大妖子嗣的画面,完全无视了躺在皮子中的人类女孩。

以至于在开打前——

叶久泽眉峰蹙起,在梦境之中,我方奶妈只剩一层血皮。

他握着剑,一点儿也不手抖地开着减伤的紫气,沉着地落下一个绝招——镇山河!

镇山河,简称“绝对领域”。完全免疫所有物理攻击和魔法攻击,任何门派的大招遭遇镇山河,都成了花拳绣腿,打不出一丁点伤害。

正因这个技能装逼如风,总在关键时刻拯救队友进行反杀,故而成了撩妹神器!

一个在你将死之时为你落下“镇山河”的气纯,便是你回眸之中命定的情缘真人!

“镇山河”确实强无敌,可只能维持八秒……故而纯阳心法还有另一个称号,叫“八秒真男人”==

叶久泽用大招保住了我方奶妈,吸引了敌方火力。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睡相竟然能差到这种地步!

只见皮袄子中的萝莉抽风似的一阵踢蹬,她像是被梦魇住了,口中呼喊着什么“奶、奶、救奶”……之后,她竟是伸手抄起了一根半燃的干柴,以一种玄妙至极的手法甩上了天!

“镇山河——”她大喝一声!

随即像是完成了什么使命般,四肢扑腾了几下,睡得像只死狗。

妖物:……

杀生丸:……

旋转的火把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在众妖诡异的视线里,如流星般落在地面,笔直如剑地插进深褐色的土壤,炸开了靓丽的星火。

刹那!

一阵强悍激荡的灵力如风暴般向周遭席卷,以火把为圆心,乾坤八卦相接,阴阳太极双生。繁复玄奥的图案荡漾出莫测的力量,光暗交织的瑰丽折射着惊人的杀意!

是守护,也是震慑!

太极的圆,生生不息。它如同最温暖的屏障,牢牢包裹住了自己认可的友军,力压所有邪恶的宵小之辈。

大道逍遥,余孽不生!

在妖物失声抽气的这一秒,杀生丸猛地出击,化作了一道闪电……

……

第二日清早,叶久泽是被一阵赛过一阵的恶臭熏醒的。

他睁开朦胧的睡眼,首先看了眼身边的狗子……哦,还在,噫?

它咋躺倒火堆旁边去了,难不成是被他踢飞的?

怀着一丝莫名的心虚,他悄悄起身捞过白柴,拥入怀里揉了揉它蓬松的毛发。

只是,白柴没有给他任何反应,似乎一夜过去了,它伤得更重了?!

叶久泽怀疑他昨晚一脚把狗子踢废了……

火堆还剩下些微的红芯,只要拾掇干柴野草,还能再煮个简陋的早餐。可早餐也得搭配舒适的环境才能下咽啊!

叶久泽麻溜地收拾行囊准备走,瞧瞧身边不远处那一坨坨看不出外貌的东西是什么鬼?

别是排泄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