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意瞧着那些材料,忽然喊道:“等一下!”她问采灵,“你确定所有材料都齐备了?”
采灵见温意喊停,连忙挣脱侍卫的手,跪在地上,“温大夫,奴婢冤枉啊,奴婢没有毒害您!”
温意软声道:“你回答我的问题,材料是否都齐全了?”
采灵抬头看着桌面上的东西,又侧头想了想,道:“确实都在这里了。”
温意道:“那你糕点,不放糖吗?我吃着那些糕点,是有甜味的。”
采灵这才想起来,从地上爬起走到一个罐子前,捧起罐子放在桌面上,道:“有,有放糖砖粉的,这些糖本来都是糖砖,奴婢为了方便,全部磨成粉末,这样就不用熬成糖浆。”
诸葛明上前验查,他仔细瞧了糖粉,又用银针插进去看了看,再从锅里取出一瓢水,把糖粉放在水里,糖粉全部融化,他再倒回锅里,加了一把柴火,过了一会儿,糖水煮开了,一道若有若无的怪异气味从水蒸汽里散发开来,而糖水的上层,也有一些无法融化的白色粉末。
他道:“糖粉有毒。”
宋云谦厉声问道:“你的糖砖是从哪里拿来的?”
采灵道:“都是从库房里支取的,以往大厨房也有,但是后来柔妃娘娘说府中用度过大,所以所有材料都放在库房里,厨房要用的话,便去找她身边的大丫头晚晴支取,奴婢也是找晚晴取的,是晚晴姑娘亲自称给奴婢的。”
宋云谦脸色陡然一沉,道:“走,去库房!”
库房里所有的材料都验过,包括糖砖,全都是无毒的。
宋云谦一咬牙,回身对小三子道:“去柔妃的屋子里,好好地搜!”
杨洛凡原先住在飞凌阁,前两年搬到了王府东面的莫云阁,莫云阁的旁边紧挨着芷仪阁,说白了,两家就是一墙之隔。
宋云谦率人去到的时候,柔妃正坐在廊下的椅子上,手里拿着绣着一条手绢,见宋云谦领人进来,她也不显得诧异,只是静静地道:“王爷来了!”
她的眸光落在温意身后的可儿身上,平静的面容,有一丝复杂一闪而过,温意还没捕捉到,她就已经恢复了如常的淡然。
宋云谦盯着杨洛凡,一声令下,“搜!”
杨洛凡站起来,单薄的身子在寒风中显得微微发抖,她依着圆柱,不问也不说话,脸上有死灰一般的神色。
侍卫从妆台底下搜查一包粉末,递呈给诸葛明,诸葛明嗅了一下,然后又舔了一点,对宋云谦道:“是女人心!”
宋云谦扬手就给了杨洛凡一个耳光,咬牙切齿地怒道:“你为什么要下毒?”
杨洛凡被他打倒在地,她伸手摸着自己的脸,一抹讽刺的冷笑慢慢地漫上她的脸,苍白而凄厉,她猛地抬头看着宋云谦,怨毒地道:“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
宋云谦一愣,“知道什么?知道你的心肠是如此歹毒吗?知道你为人是这般的冷血吗?”
杨洛凡笑了起来,眸光森冷,盯着温意怒道:“你瞧清楚了吗?这就是真正的冷血,他所钟爱的女子但凡受到一丁点的伤害,他就恨不得杀人,当年我姐姐是这样,现在我也是这样。三年夫妻,半点情分都不念啊。我这三年,行尸走肉般委屈自己对他好,他对我冷淡,我让自己忍,因为我知道他还放不下姐姐。我一直等,我告诉自己,我总会等到他回心转意的时候。我以为他的心,在这段时间里不会有任何女人能闯进去。但是,却来了一个劳什子大夫,我不甘心,我付出了这么多,等了这么久,等来的就是这么一个结果?”她眸光回到宋云谦脸上,不甘与怨毒都毫无遮掩地袒露出来,“你若一直为我姐姐守心也就罢了,可你偏又喜欢上了她,你现在还来问我为什么?难道我杨洛凡在你心里就是这么的贱?当初娶我,并非是我强迫你,是你说喜欢我娶我入门的,入了门,给了我几日的温暖,便把我打入冰天雪地,你现在还好意思说我冷血说我歹毒?”
温意身子微微摇晃了几下,杨洛凡的话,如同一根针般插进她的心窝里。是的,当年,她抢走了宋云谦,三年后,她魂魄不散,又回来破坏杨洛凡的期待。相比起杨洛凡对她下毒,自己还要狠心十倍!
宋云谦冷冷地道:“你敢说当初娶你的时候,你没耍过任何手段?”
杨洛凡淡淡地笑了,“手段?你把那一次看做是我使的手段?没错,那一次困在破庙,确实是我一手安排,也是我主动勾引你,但是,你若对我没半点情意,大可以一走了之!”
宋云谦无言以对,那一次,大雨被困破庙,就是因为她折腾的,也就是在那一次,他们发生了关系,所以才会这么迫切地把她娶进门。
当初,他有一半的成分是因为要气杨洛衣,当时的他,对杨洛凡有好感,是不是爱情,他没有深究,只觉得和杨洛凡相处很舒服。
但是这一错,就错了三年。
他盯着杨洛凡:“就算是这样,也是本王对不住你,你有怨恨,尽可以下毒害本王,为什么要迁怒其他人?”
杨洛凡站直身子,忽地盈盈一笑,仿若还是那十五六年华青涩未脱的时候,连那笑容都是带着几分羞赧,她眸光陡然变得柔情起来,荡漾着水雾,她眼里的焦点是他,从来都是他,她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嫣然一笑,话语从她唇瓣泻出,“你以为我不想恨你吗?午夜梦回,想起你对我做的一切,我告诉自己,我所有的悲剧,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我当恨你入骨,但是,最后,我发现我总会用回忆来原谅你,因着你以前对我的一点好,记忆里深入骨髓,每逢要恨你的时候,那一点的好就会跳出来,让我忘记你所有的无情绝义!”
温意别过脸,不敢看她脸上的悲伤,说起来,杨洛凡的悲剧,她也有份造成的,若当初和宋云谦没有互生情愫,杨洛凡和宋云谦,相信就算最后不会深爱,也断不会像现在这样吧。心里升起一股愧疚感,自己已经是将死之人了,就算杨洛凡没有下毒,她还是难逃一死,何必再因此事再起风波?
她拉着宋云谦的衣袖,难过地道:“我没有中毒,也没有人下毒,此事到此为止了好吗?”
宋云谦看着她,开始不明白她的意思,等触及她眸子里的愧疚,他明白她是要放过杨洛凡,不追究她下毒的事情,他摇摇头,冷然道:“本王说过,不许任何人伤害你,她既然有这样歹毒的心肠下毒,下毒之时,就应该想到后果。”
温意瞧着他,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她是洛衣的妹妹,我希望她好好的。这是你我亏欠她的,懂吗?侯爷如今只有这么一个女儿,难道你要他临老过不得世?”
宋云谦沉默了,他不认同是他欠杨家姐妹的,但是温意最后一句话,无疑是打动了他。在三年前温意死的时候,侯爷来坦言相告,那死在他怀里的女人,并非是杨洛衣,让他可以毫无顾忌毫无心结地去深爱她。也是那一日,他看到侯爷眼里深深的悲伤,老年丧女,人间惨剧,已经失去第一个,他如何忍心叫他承受第二次?尤其,侯爷夫人如今的身体已经不好,若再受点什么刺激,只怕过不了今年。
可儿见宋云谦神色不定,不禁怒道:“师兄,这么歹毒的女人,你还想放过她吗?她竟然在我的糕点里下毒,虽说是要毒害温大夫,可万一我吃了那些糕点呢?她大概是要连我也一块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