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一袭便装,脸上横肉满脸,他冷哼一声,道:“狗奴才,你的心思我不明白么?你是把一切都推到姓陆的身上,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是不是?
可是你干净得了么?来人啊,给我拖出去打!”
胖子轻轻抬手,立刻便有几个彪形大汉过来一左一右将王文元架起来就要往外拖,王文元吓得肝胆俱裂,他一把老骨头了,身子骨儿弱着呢,哪里受得起这帮兵痞的打?
这一顿棍子打下来,他非得要一命呜呼不可。就在危机时刻,忽然一声长笑从外面响起,陆铮洪亮的声音传过来道:
“王大人,您倘若不是宋家的奴才今日还不会讨到这一顿打,你千错万错就错在你是宋家的奴才,你不知道,三公子是三公子,宋家是宋家,这不是白白讨打么?”
陆铮的声音传来,王文元立刻收声,座上的胖子眉头一挑“嗯”?一声将身子坐直,这时候两位兵也把陆铮也从外面“押”了上来。
宋三一看到陆铮,表情瞬间定格了,他见过陆铮啊,就在那衡芜书坊外面,陆铮带着俏婢书童,当时的刺杀就在宋三和陆铮错身而过之后的瞬间,宋三将那天的情形仔细的回想一遍,在结合京城那位贵人信中所写的内容,他瞬间将那天的事情理顺了。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在他心中升腾而已,强大的杀意流露在他的脸上,他眼神如刀,盯着陆铮,咧嘴道:“好个贱厮,竟然连我都敢诈,我看你是找死!”
宋三一个“死”字出口,县衙大堂中立刻充满了肃杀的味道。宋三可不是纨绔公子,而是沙场老将,死在他手上的敌军没有一千也有数百,于他而言,杀人便如同杀鸡一般简单随意。
他这一怒,可是真能奋起杀人的,王文元胆小,吓得腿一软瘫在了地上,嚎头哭道:“陆铮啊,你这个该死的,你竟然敢对三公子使诈,你……你自己要死,也别捎上我们这些同僚啊,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啊……”
陆铮嘴角微微一扯,旋即哈哈大笑,道:“宋公子,看来京城有贵人给你通气了,好啊,你宋文松为朝廷卖命,为宋家卖命了这么多年,在沙场上砍了不知多少人的头颅,那些个权贵何曾关注到你?何等拉拢了你?
嘿嘿,可是这一次,偏偏为了我这么一个小小的县丞,为了一次在宋三公子眼中连最低烈度的战争都算不上的刺杀,京城的权贵却奇迹般的关注到了你,三公子,您觉得这事儿是不是有趣?
嘿嘿,所以啊,这年头有人说拼命的马革裹尸,溜须拍马,投机钻营的步步高升并非没有道理,从这个角度来说,三公子其实不该对我动怒,反而应该感谢我才对,是不是?”
宋三脸上的肥肉轻轻的颤了颤,双眼又是一翻,森然道:“我宋三生平最讨厌的就是那些卖弄唇舌之人,老子现在就割了你的舌头!”
宋三说完,身形往前瞬间便到了陆铮的面前,他抬手将陆铮拎起来,真就像大人拎起一个三岁孩童一般……
江南权阀的兴衰,真可以写出无数精彩的故事来,当年的江南权阀,如日中天,四大家都是国公之尊,那是何等的荣耀,然而现在,却全部衰落了,偌大的张家说没就没了。
真是千古风流都被雨打风吹去,一个家族就这样葬送,他们的子子孙孙,除非改朝换代,否则再难以有出头之日。
封建王朝就是如此残酷残忍,这让陆铮觉得兔死狐悲,陆铮所在的陆家倘若步张家的覆辙,覆巢之下岂有完卵?陆铮就算是诸葛再世,只怕也不得不下入大牢,永远不会有翻身的机会。
戴皋厉害啊,他这么做不啻于是把刀架在了陆铮的脖子上,以他的能量,既然能灭掉张家,要灭掉陆家那也是易如反掌。
什么是权臣,这就是权臣,面对这样的权臣,陆铮如何能和其斗?
忽然之间,陆铮明白了,从京城到西北,陆铮和戴皋的所谓斗,所谓掰腕子,那都是假象,戴皋没有认真玩儿呢!他真要动真格,陆铮哪里有反击的机会?
这些年陆家早就和张家一样成了空壳,戴皋想要灭掉陆家也就是一念之间而已,陆家亡了,陆铮也得完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便是家族的厉害。
“铮哥儿,现在倒是有件事,张家的女眷眼下都发配去了山东。山东和陇右一样,也是权阀豪门当道,二奶奶又有心计,希望能不至于全部成为贱籍,那样也算能给张家留一点香火……”柳松道。
陆铮眉头微挑,道:“山东?都去了山东么?小奴,快去叫童子过来!柳松,你立刻奔赴山东,和童子一起过去,带上银子,一定要找到二奶奶他们一众人,帮他们安顿打点,无论如何不能出差错,知道么?”
陆铮当机立断,安排童子和柳松即刻去山东,此时他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花寒筠那美艳泼辣的容颜来,还有那近乎荒唐的那一次亲近……
张敬死在牢中,张家的女眷中也就花寒筠和几个小姐算年轻,其他的夫人还有老太太都已经不禁事了,全是一群妇孺,到了山东之地如果没有人照应如何能活下去?
陆铮心里急也没用,只能把童子叫过来,细细的叮嘱,而后给童子和柳松雇了快马,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奔赴山东。
好在陆铮现在在沙田县当着家,给童子和柳松一个公人的身份,以县衙的名义开出路引,两人一路可以跑驿站,千里之遥倒也只需几天的功夫便能到。
童子和柳松去了约莫十多天,童子飞鸽来信说找到了二奶奶等一群人,山东这边花家有生意,之前她们就得到了一些照应,童子和柳松去之后,二奶奶喜得很,捎话儿过来让陆铮无需担心,她们女眷,虽然是戴罪之身,但是山东不比京城,她们混迹在商贾之中,也不会太引人注目,大抵过一些时日这件事便会淡去,她们在山东立足当无问题。
陆铮在书的最后看到有几个字似乎出自花寒筠的手笔,字迹歪歪扭扭,想来写字的地方也和当年扬州的宅子比不了,一时心中感慨莫名……
江南人家的女眷,到了山东那样天寒地冻的地方,要想立足谈何容易?可是眼下又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