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端坐在蒲团上,即使戴皋进来他也只是稍微欠身,淡淡的道:“没想到相爷今天来敝观,有失远迎啊!”
“天师太客气了,天师乃神仙众人,戴某一介俗人,岂能让仙长迎接?今日戴某前来,是因为心中有惑,务必请仙长指点一二!”戴皋十分客气的道。
他微微顿了顿,又道:“天师,您在戴某心中是真正的得道高人。皇上信道,天下人皆反对,甚至连宫里面的某些人都反对,唯独戴某人一直支持!
而皇上这些年拜的天师何啻有数十人?这些天师人人都是修行界的翘楚大能,这些大能戴某或多或少也都有结识,然结果却是徐天师您成了皇上最信任最敬重的天师,说起来,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天师您才是真正的高人,才是真正一等一的仙长呢!”
戴皋的语气十分的客气,态度也无比的谦卑,他说的话乍一听也是对徐天道极度的奉承和推崇,好像这普天之下,唯有徐天道才是道门高人,其余的道门众人都不值一提似的。
可是徐天道这样的老江湖又岂能听不出戴皋的言外之意?戴皋的这些话至少有几层意思,第一层意思徐天道现在能如此受宠,如此顺风满帆,他戴皋在其中是发挥了积极作用的。
第二层意思,以前皇上宠信的那么多天师,最终这些一个个都道台的道台,甚至有人还一命呜呼了,原因无他,因为这些人的道行都不够,谁说他们道行不够呢?那自然是戴皋!
他戴皋能够把那么多厉害的天师都打回原形,都踢下高台,让他们堕入凡尘,他也是有能力让徐天道成为过往。
戴皋恭敬谦卑的背后,是很隐晦的警告或者说是摊牌,徐天道是皇上身边的人,皇上身边的太监戴皋都看得死死的,更何况徐天道这样能影响皇上决策的人?
徐天道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和戴皋合作,两人相得益彰,共同享受荣华富贵,这就是戴皋的态度。
徐天道面带微笑,他生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手执拂尘,峨冠博带,真就如同仙人一般超凡脱俗,他似乎并没有听懂戴皋的话,而是道:
“戴大人,您有什么疑惑但说无妨,贫道洗耳恭听!倘若贫道能有一二灵感,能帮大人解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戴皋点头道:“那就劳烦道长了,我敢问道长一个问题,这些天皇上的龙体可好?饮食可好?”
“都好!皇上龙体康健,神气尤其的好,去年一场大斋醮,皇上的道术修为更进一步。呵呵,大人尽可放心,皇上不会误入歧途!”徐天道道。
戴皋眯眼盯着徐天道,道:“最近京城忽然出了一名江南才子,此人本来籍籍无名,道长知道,江南的权阀早已经衰落,在朝堂之上更是没有了江南的势力。
这一名才子年纪只有十八岁,刚刚考中举人,在家族中只是个小庶子而已,地位不值一提。
然而,就这么一个小人物,到了京城之后其名竟然能入得了皇上之耳,道长,您说这件事是不是蹊跷得很?
道长居于京城,道法高深,手下的徒子徒孙更是多如过江之鲫,想来京城但有芝麻绿豆的小事儿,都逃不过道长的法眼,戴某恳求道长教我,此事是为何因啊?”
徐天道哈哈一笑,用手捻着颔下的长须,道:“戴大人是说陆铮此子么?大人啊,这事儿你可能冤枉贫道了!不瞒大人,我知道此子竟也是因为皇上。
大人不要忘记,京城可不只有我道门之人离皇上近,要说京城的事情事无巨细,能瞒住皇上耳目的,那可能才是真的千难万难!
今日我在西苑,听皇上对我说,说这陆铮还是个风流情种,前几日,他去了相府拜访相爷,竟然讨得了相府小姐的欢心,皇上还问贫道,让贫道给陆铮算一卦,算算陆铮能不能得到这一段姻缘呢!戴大人,您说这件事儿,我一吃斋修行的人怎么会去刻意关心?”徐天道侃侃而谈,不慌不忙。
戴皋微微蹙眉,其平静的表面下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相府的事情何其隐秘,皇上竟然知道?
戴皋清楚,大康朝有悬镜司的存在,相府之中也有悬镜司的人,但是对这件事情,如此快就能传出去,还是让戴皋极其的震惊。
徐天道并不看戴皋,而是神秘的一笑,道:“戴大人,您是否有兴趣知道贫道算的这一卦?”
戴皋脸色一变数变,道:“天师请说,戴某洗耳恭听!”
徐天道道:“大人可能料不到,这一卦竟然是大吉大利之卦象,据我所知,相爷家的小姐自小罹患有喘疾,相爷四处求医,却并没有得到良方。
按照一般的推算,以小姐的病情,倘若不能得到根本的治疗,恐怕去日无多,贫道也曾经想过一些方子,却都不敢轻易尝试。
说来也奇怪了,皇上让贫道算一卦,贫道想来这卦多此一举,谁知一算下来,竟然大吉大利,大人说奇怪不奇怪?”
“什么?”戴皋勃然起身,道:“天师的意思是说,让戴某嫁女么?”
徐天道哈哈一笑,摇头道:“相爷别激动,贫道何德何能,岂能有资格让相爷嫁女!我不过是说一说我和皇上之间谈论的一些琐碎趣事,博相爷一乐而已!”
徐天道顿了顿,话锋一转,又道:“相爷,相爷当小姐为掌上明珠。难不成这掌上明珠便真要一辈子不嫁人么?
以小姐的条件,出身美貌皆是一等,奈何身患怪疾,恐怕真要嫁人却也并非容易,相爷,贫道说的不过是人之常情之语,相爷何故这般激动?
山野之人,性情耿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倘若相爷觉得贫道说的是胡话,尽可以不信,切莫要耿耿于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