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这么一点小事为什么皇上会了若指掌?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
戴皋心中瞬间转过无数的念头,而后他又忍不住想今天宋福儿差事办得怎么样了?千万不要把那姓陆的书生给打死了,要不然可能要惹出祸事来呢!
戴皋如坐针毡,起立不安,歆德帝道:“戴卿,你别多想,朕即是天下臣民的君主,同时又是我道中的道友。
陆铮此子,有机缘,有福泽,眼下他立这一杆旗,手法虽然粗糙,但是却中和神仙之道,尤其难得,难得呢!”
歆德帝一连说了两个难得,而后摇头晃脑的啧啧感叹,戴皋心中恍然大悟,才搞明白为什么这件事会惊动皇上。
这件事乍看是小事,可是皇上痴迷求仙问道,整个京城,修道之人不知多少?这些道士都有共同的主子,那便是歆德帝。
陆铮倘若只是去相府闹事,就算他把相府烧一把火,兴许歆德帝都不会知道。然而,陆铮偏偏立了一杆招魂幡,这幡的长短,大小,尺寸究竟如何,戴皋现在也搞不清楚。
可是那些道士就是研究这东西的,他们当然一看便明白,这件事自然会往上禀报,最后上达天听……
整个大康朝,以戴皋的能力,他可以遮蔽歆德帝俯瞰天下的耳目,却无法掐断道士这一条线。可是这一次,偏偏陆铮就通过这一条线硬是上达天听了。
无数念头在戴皋心中转动,忽然之间,他觉得自己可能轻视陆铮了。这个来自江南的小儿,要么背后有人,要么就是个了不得的人才。
从去年的法源寺庙会,到今年他忽然给相府投帖子,然后住在相府门口,其种种行为,没有一处行为是附和常规的,乍听起来都是匪夷所思。
戴皋之前也觉得陆铮是在找死,又是个读书读蠢了的蠢材,然而今天,现在,戴皋再将陆铮的种种举动细细思忖一遍,才发现陆铮的用心极深,深到他这样号称权谋天下第一的戴皋都忽略了其意图。
歆德帝又是一笑,道:“戴卿,今天我找你,就是想帮陆铮求个情,宰相肚里能撑船嘛,这件事你就不去计较了好不好?
年轻人,人才难得,再说了,郡主的婚事,那是朕来定的。区区江南小子,又有什么资格迎娶郡主?
年轻人嘛,不像我们这些老头子了,他们干事情是敢想敢干,胆大包天,你们家的公子,还不是一样?
戴卿,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去,我说了一定给世章一门好亲事,那定然就不会食言,戴卿你是朕的肱骨,是朝廷的栋梁,朕是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戴皋微微低头,脸上的表情谁也看不见,可是他说话的语气却十分的清楚:“微臣领旨!”
“好!朕承你这个情!哈哈……”
一日的工作终于完成,戴皋并不和同僚一起回家,出了内阁,他径直去西苑找歆德帝。
大康朝的皇帝越来越不理朝政了,朝廷的大小事务基本都交给戴皋在处理,在天下臣民的眼中,戴皋独揽大权,大康朝的大事儿,要事他都能做主。
实际上,也的确是如此,戴皋手上拥有别人没有的权力,然而,他心中非常清楚,他的这些权力都来自于一个人——歆德帝。
歆德帝能让他成为首辅,也就能够让他一无所有。整个大康朝,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位皇帝。
歆德帝不理朝政,并不是因为他不贪恋权力。恰恰相反,歆德帝对权力的追求超出寻常人无数倍。
他不仅想现在把大康的权力牢牢的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而且,他还想永远把大康朝的权力都牢牢的掌握在手中,戴皋不过就是他找的一个奴才而已。
眼下,戴皋能够为他所用,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就算戴皋有再多的不是,有再多的负面消息,那也无所谓。
实际上,对歆德帝来说,戴皋的政敌越多,他反而越觉得安心,因为唯有如此,作为皇上的他才有能力很轻松的废掉首辅,那样,他永远都可以做圣明的君主,受亿兆子民的膜拜……
戴皋心中对此了若指掌,所以,他从来不居功自傲,从来不会忘记每天去西苑拜见皇上。
皇上可以不见他,但是他的态度不能有松懈,这么多年来,无论寒暑,他从来不曾有过懈怠,只是今天,相比以往,他的情绪略微有些低落。
昨天一宿他没怎么睡着觉,他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有一面招魂旗在飘。戴皋是个相信宿命的,以他的身份,坐到现在这样的高位,放眼大康朝,谁敢得罪他?
可是偏偏就有那么一个不怕死的书生,敢在他门口住下来,而且还立了一杆旗,这是偶然么?是巧合么?还是冥冥之中预示着什么?
戴皋已经至少有十年没有被这样冒犯过了,他心中的恼火自然不用说,他肯定不会放过肇事者陆铮。
但是,陆铮不过是个小角色,一个陆铮微不足道,关键是这件事情让他感觉到的兆头实在是有些不妙,让他心神不宁,总感觉不吉利……
心事重重,戴皋到了西苑门外,今日又是太监陈彪当值,见到了戴皋,陈彪缩了缩脖子,终究还是笑眯眯的凑了上来,道:
“相爷来了?今日皇上心情不错,留了话儿,让相爷来了先在花厅候着,相爷,您这边请吧?”
“呃……”戴皋心中一惊,在他想来,歆德帝今日应该是不会见他的,实际上大部分时间,皇上都没工夫见他。
戴皋来西苑,很多时候都是应景点卯而已,尤其是今天,他想着要回去看看宋福儿差事办得怎么样呢!没想到,皇上偏偏今天就要见他。
“陈公公,今日皇上可是有什么话留给本相么?”戴皋问道,他说这话语气十分的和煦,似乎已经忘记了他曾经对陈公公的种种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