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两人说着话,外面便传来了“嗒!”“嗒!”的马蹄声,绿呢子马车到了橘乡村外面,听到陆铮的喊声:“柳松,还在找魂儿么?时辰已经到了!”
“来了,来了!嬷嬷你快一些,要迟了!”
柳松急匆匆的从院子里跑出了,手上拎着篮子,身后还跟着一个嬷嬷拎着食篮。
急匆匆的上了马车,又听到陆铮的声音道:“柳松,这一篮子东西你一天能吃完么?你是读书去的还是大吃大喝去的?你就不怕撑死么?”
“铮哥儿,这可都是我姐和秋月姐为你准备的呢,怕你饿着哦!我姐姐的聒噪唠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懒得听那些唠叨话儿,就都带着了呢!”
马车渐渐的远去,两人说话的声音也渐渐的听不清了。
秋月和柳纨都收回了目光,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奶奶,还嫌带的吃食不够么?铮哥儿可不是饭桶呢!”秋月道。
柳纨抬手道:“找打,有这么跟奶奶说话的么?”
秋月忙捂着脸道:“我怕得紧,大奶奶打丫头喽!”
柳纨哪里会打人?眼见秋月这帮嚷嚷,她一把抓住她道:“死丫头,好了!被松儿这一闹我也睡不着了,快快给我梳头,我们今日早上包饺子吃。”
看到柳纨喜形于色,秋月也很高兴,大奶奶的日子其实很难熬呢,一年上头也不见有几天高兴的日子,像今天这样喜形于色的情况更是绝无仅有。
还是铮哥儿有本事,这一次他能入学,整个张家只怕唯有大奶奶是最欢喜的人呢!
早上包饺子,柳纨亲自和面,秋月负责剁馅儿,主仆两人齐齐动手,厨房里的丫头婆子反倒没什么事儿了。
“秋月,其实二奶奶寒筠对铮哥儿的态度也微妙得很呢!表面上她似乎和铮哥儿梁子结得很深,其实也未必。比如这一次铮哥儿入学的事情,她隐隐竟是支持的,昨天如果不是她在老太太面前说话,只怕老太太会更糟心呢!”柳纨忽然道。
秋月一下愣住,道:“奶奶,这是什么原因呢?铮哥儿撺掇二爷纳小,二奶奶怕是恨不得吃了肉不吐骨头吧,这咋又是留饭,又是帮铮哥儿说话呢?二奶奶性子可深得很,只怕不那么简单吧!”
“谁知道呢?要不怎么说铮哥儿是真本事呢!也不知他的脑子是怎么生的,你瞧瞧他编的这些故事,听起来像真的一般,一个猴子还成了精了,打到了凌霄宝殿和玉皇大帝争高下。
我看他分明就是用孙猴子来比照他自己呢,在陆家他是娘不亲,父不爱,到扬州寄人篱下,日子更是过得艰难。这般光景,换做一般的人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可瞧瞧他铮哥儿,如鱼得水,这一次更是搅得张家上下不宁,其实秋月,打心眼里我是佩服羡慕得紧呢!”
本来一场喜庆的宴会,就这般被搅合了。
先是陆铮被张承东安排入学的事情惹了老太太不快,好不容易花寒筠利用张承西父子把局面扭转过来,眼看事情就要揭过了,张敬却又发了疯了。
也无怪他要发疯,他和紫嫣好得蜜里调油,陆铮帮他把赎身的银子都准备好了,老祖宗一句话,他的事儿就黄了。
这几天,他心情郁闷得很呢,在秋桂园待着,老婆不给他好脸色看,今天二叔回来了,他过来请安问好,二叔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训,二叔的第三房小妾,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还不是从教坊司里混过的丫头?
要说清白,教坊司的丫头还比不上画舫上的清倌人呢!亏二叔还说什么要堂堂正正,体体面面的明媒正娶,全是瞎扯淡。
张敬不敢对老太太生气,不敢冲撞二叔,甚至对花寒筠他也很忌惮,可是张浩然是个什么东西?
乳臭未干,毛都没长齐呢,也要在他面前神气活现?
老太太他不敢骂,张承西他不敢骂,张浩然是他的堂弟,他也不敢骂么?
他一开骂,场面就乱了,这里是内宅,伺候的都是婆子丫鬟,等崔大家的找来了几个壮实的家丁将张敬架开,老祖宗已经气得快要晕过去了。
张敬走了,花寒筠和顾夫人上前给老太太磕头,二太太苏夫人、三太太林夫人也一并过来扶着老太太。
张承西父子也在旁边候着,张母一口气转过来,“哇”一下哭出声来:
“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哦,张家后辈就没有贤子贤孙了么?”
苏夫人连忙安慰道:“老祖宗,别说丧气话儿,敬哥儿今天是撒了酒疯,当不得真,这孩子最近是患了疯症了,过一段时间会好的呢!”
张浩然在旁边道:“什么犯了疯症?都是让陆铮给撺掇的,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二哥本就是斗鸡走狗之人,只是这几年被二嫂束住了性子而已。
可他偏偏碰到了陆铮那浑货,两人臭味相投,一拍即合,这不,以前的毛病又犯了,听说天天去画舫,还看中了里面的姐儿,想着赎身了娶回家呢,气得二嫂子病了这么多天,祖母也病了这些日子。
要我说,就是那个陆铮坏的事儿!”
张浩然又提到了陆铮,老祖宗脸色稍微好了一些,她道:“这都是命!稀泥糊不上墙,张蔷夭了,张敬现在又这般模样,这是我哪里犯了忌讳,遭了天谴么?”
花寒筠忙道:“老祖宗,您千万别多想了,清虚观刘道婆新给您算的卦可是‘泰’卦呢,什么是‘泰’?否极泰来的意思呢,这些日子糟心的事儿堵到一起了,家里也不得安生。
可是二叔回来了,二婶也回来了,痞气就过了,今日个气象就不同了,糟心的事儿过了,安泰就来了!今天这小事儿从您心里过了,明日一早开始,您就开始享清福,好不好?”
花寒筠这一句话,说到了老太太大感宽慰,她扭头看到花寒筠跪在地上,忙将她搀扶起来道:“好姐儿,别跪着了!敬哥儿那憨货惹了我,和你半点干系也没有。你放心,只要我老婆子不死,你这个主我给你做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