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二,市一中就开学了。
开学第一天就是发卷子,讲卷子,课间操的时候,等同学们上完了操回来,忽然发现教室里挂上了市一中的“特色”。
特殊印制的高考日历牌!
每年市一中都会给学校的高三年纪印制这样的日历牌,赵子建他们高一的时候就跑到当时的高三就参观过,这也算是市一中有别于其他学校粉笔画倒计时的一个特色了。
距离高考还有106天!
这个日历牌往上一挂,感觉整个教室的光线亮度都似乎是瞬间就往下掉了几十瓦,嬉笑打闹一下子就被镇压住了。
虽然相对来说,尖子班的学生已经是比较不发愁高考了,哪怕只是正常发挥,高三六班的本科率都能在百分之八九十,重点率也能在百分之六十以上,别说在全市范围内,就算是在一中内,也是碾压其它非尖子班的存在。
但是,各有各的忧愁。
自觉过不了本科线的,忽然一下子就有了危机感,心想我好歹也是尖子班的,曾经学习那么好,我只是浪费了一段时间,还有一百多天,我还来得及……
自觉过不了重本线的,忽然觉得我要更努力了,一百来天,我要是努力一把,指不定就过了重本线呢?一本和二本,天差地别的……
而有把握过重本线的呢?又在想,我是不是惦记下211和985?
当然,还有人心理素质差,一看见这个倒计时,顿时就喘不过气来了,精神紧张地坐卧不宁,最后就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受不了压力想跳楼的也不是没有——每年高考前,市一中都会出一些事情。
而赵子建的高考倒计时生活,就这么开始了。
不过,他显然是不会有什么精神紧张的可能的。
晚上跑去小院子,做观察、记录、修炼,早上起来跑步回来,偶尔跟吴茜茜“偶遇”,一起吃个早饭,然后拎着早饭回家,骑车去学校,中午跟陆小宁汇合一起吃饭,有时候傍晚会跑去美食街吃一碗炒粉。
不知不觉,正月十五就过去了。
昀州这边的习俗,认为正月十五过去了,春节就彻底过去了。一切的人、事,就要全部都走上正轨了。
正月十八,王慧欣不知道怎么被赵文远给忽悠住了,毅然地同意再多拿出十万块来给自己老公买车,于是赵文远正式交了定金,定下一辆宝马330i。
三天后他请假去提了车、上了牌,当天晚上就神经质一般拉着王慧欣出去兜风,在外环上转悠了好几个小时,一直到半夜十二点才回家。
赵文远的那辆小polo,正式成为赵子建的座驾。
年前他过了科目一,年后正月十一那天,赶在开学前,过了科目二,正月十五过后,交警队那边特意把他给安排在一个周日考试,他又过了科目三,第二天请了一上午假,去把科四考了。
转过天来,交警队那哥们就给他发微信:驾照出来了!
擦着刚满十八周岁的边儿,赵子建拿到了自己的驾照。
…………
省立医院永远是这副人山人海的模样。
也或者说,中国几乎所有的三甲医院,都是这样子的人山人海。
在过去,为了奔波着给自己老爸看病,谢玉晴曾经在好多家医院都是这热闹中的一份子,在省立医院这边也排过不知道多少次的队。
不过现在好了,他们不需要挂号和排队了。
上一次过来,齐艳君主任就直接安排她的学生,给谢玉晴他们直接走“齐东大学肿瘤研究中心第一实验室”的快速通道,不但作为病人,更是作为被研究的对象,得到了一路绿灯——因为省立医院这边跟齐东大学医学院,本来就是联合关系,齐艳君负责带领的实验室,更是两边共同扶持的,省立医院肿瘤科这边的一切的设备设施,优先提供给研究使用。
这一次也是如此。
昨天赶到省城之后给齐主任打个电话,随后齐主任的一个学生就把电话打过来,今天上午八点赶到省立医院,那边已经把一切通道给走好了。
然后齐艳君的学生就带着谢玉晴和谢爸爸谢世泰一起直接走实验室特殊通道,几乎所有应该做的检查,全部都不需要排队。
可想而知,已经习惯了什么都要排队等半天的人,忽然可以这样子看病,该是有多爽——得病这些年,跑了不知道多少医院,他们什么时候得到过这种待遇?以前他们觉得,是只有老干部、高干,才能有这个待遇的。
再加上经过最近一个多月的治疗,谢世泰的身体已经恢复的相当好,虽然距离健步如飞还有点距离,但他最近是真的已经开始每天早起锻炼了,连一日三餐都能自己做,也可以算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了。
于是这一次,他甚至没觉得自己是来看病,反而是第一次一边做检查,一边还有心情去打量和观察医院的一切了。
有点像旅游似的。
做完了一个比较重要的检查,叫核磁共振,他也没用齐艳君的学生过来扶,自己就从床上下来,活动活动,见齐艳君的学生示意他可以到外面等一下了,他就出了门,走出门来却看见,女儿正在跟人聊天。
他一看,居然是当年在省立医院住院时候认识的一对夫妇。
也就算是病友了。
他快步走过去,见那位老哥正歪在轮椅上,头上戴着顶帽子,整个人已经瘦得不成样子,睡衣都好像是挂在身上的一样,露出来的脖颈、脸,都显得异常苍白、松弛,一副气息奄奄的模样。
他老伴儿推着轮椅,也显得苍老了不少,正在跟谢玉晴说话——这两口子,据说是很有钱的,当年自己住普通病房,人家住走廊一边的单人病房,但大家都是齐大夫的病人,平常也经常一起做检查什么的,时不时的家人推出来晒晒太阳活动活动,也经常见面,聊过不少次。
他还记得这老爷子姓沈,他爱人好像姓何。
没等他走过去,何老太太已经看见他,一脸惊讶的模样,说:“哎呀,那就是你爸呀!”等他走过去,老太太惊得不行,“哎呀你现在真是……这是真看好了?”
她当然有理由惊讶,当年谢世泰临出院时候的样子,距离现在也就大半年,她还是大概记得的,并不比自己爱人好到哪里去,可是现在再看,谢世泰这副满面红光步履轻松的模样,哪里还像是一个癌症晚期患者?
谢世泰笑了笑,说:“还没看好,减轻了。哪那么容易看好啊!”
坐在轮椅上的老爷子也很虚弱地抬起头来,也认出了谢世泰,就颤巍巍抬起手来,“哎呀……小谢……”谢世泰一把握住他的手,“老哥……”
他也握住谢世泰的手,颤巍巍的,说:“你现在……真好……看着真好……”
谢世泰忽然就觉得鼻子有点酸。
那时候一起遛弯儿,一起做检查,俩人的状况都不太好,家人们在一边聊天,他们俩也聊几句,说来悲怆,当时的对话大约是——
“不行啦。”
“是啊,不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