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夏却与周寻年看着泰坦的背影，从这个角度只看得见背影。泰坦宽阔的背部因为发力而膨胀隆起，宽松的防护服被绷成了紧身衣，没有丝毫颤抖的双臂把骸骨刃狼的上肢压制的动弹不得。

骸骨刃狼的不断挣扎似乎只是徒劳，泰坦的双腿在地面上不断下陷，泥土不断溢出，但他依旧纹丝不动，像消遣娱乐般把这头质地不明的巨大怪物高高举在半空。

就算躲过了危险的斩击，也没办法像泰坦这样进行力量压制。

泰坦将骸骨刃狼屈在胸前的右肢松开，右半身开始下坠的骸骨刃狼慌忙地寻找着支撑点，泰坦侧身躲过弹开的右肢，摆正姿势，左手从腰部开始蓄力，右手将骸骨刃狼的左肢松开。

像拉满了的弓一般，向上挥出一拳。

直到很多年以后，周寻年仍然记得这一拳。

尽管以后还能看见天崩地裂气破山河无论威力还是气势都比之更甚的拳头，周寻年始终还是记着这一拳。

大概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有人以人类的躯体，打出了不属于人类的一拳。

无论怎么看那当然都该是人类的拳头，人类的浅色皮肤人类的弯曲指节，深青色凸起的人类静脉，鲜红的人类血液顺着人类纤细的血管在指骨间蜿蜒奔腾。

但与力量无关与种族无关，那向天轰出的拳头似乎附加了某种概念，那是周寻年从来没有在人类的拳头上看见过的。

无坚不摧，一往无前。

金石崩断，没有血液流出，没有骨屑扑簌，锋利的刀刃高高飞起，在旋转几圈之后斜斜坠落，深深插进泥土。

“用这种方式打史莱姆有点浪费了吧。”付夏却心气不平地说道，在见识了巨大的差异之后心中隐隐有些烦躁，“这种战斗方式对我们来说根本没有参考意义啊。”

周寻年没有跟着吐槽，他进入千星演武的兴奋已经被这一拳迅速浇灭，达成了目标的成就感烟消云散，被狠狠拉回现实。

一时间无人说话，周寻年和付夏却懒得再看泰坦，但无论怎么看面前的骸骨刃狼，也想不出自己以同样的方式攻略它的样子。

“年轻人，你说的史莱姆什么的，是指游戏吧？”

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付夏却认得说话的人，刚刚在调查的时候说自己开的武馆最大，还想收他当大弟子的那个。现在站出来的基本都是开武馆的以武功谋生的人们，付夏却会记得他是因为他的年纪，尽管保养有方血气旺盛，但他花白的头发还是看的出已经上了年纪。

“我虽然没玩过什么游戏，不太了解它，但史莱姆应该就是很弱的意思吧。”

老人不疾不徐慢条斯理的腔调突然让周寻年和付夏却都镇定了下来，泰坦无法模仿的攻略方法只能说明它自己的强大，与骸骨刃狼没有任何关系。

“说起游戏，游戏里有一种叫技能的东西是吧？这可不对啊，技能应该是一个分开的概念。”

“那边的巨人能一拳打断这怪物的前肢是他的能力，能力是先天的，但技能技能，重要的不是你天生的能力，而是你后天所磨炼出来的技巧啊。将你天生的能力与经过无数打磨形成的技巧相加所得到的，那才是技能啊。”

“正因为没有能力，所以才更会去钻研技巧，华夏文明在几千年岁月中所钻研而出的代代相传的技巧，这就是武了。”

“就算没有他那种能力，区区一个怪物的前肢而已，武道万千，想弄下来还不是轻而易举？”

武学大家，宗师风范。周围一圈人甚至都有想拍手鼓掌的冲动，但是

“您这番话虽然是很帅，可您倒是先前进两步再说啊？”付夏却的吐槽打破了气氛，大师脸上不易察觉地老脸一红。

“咳咳。手头没件趁手的兵器，肉搏实在是没有什么优势啊。随便给个什么能用的东西也行啊。”

“有啊。”周寻年久违地开口，双瞳中神采奕奕，终于又像那个付夏却所一直认识的讨厌的周寻年了。

“抱歉抱歉，被某个人影响，沉浸在进来的喜悦之中，思考一时停滞了，到现在为止好像都做的是错误的决策。”

正在山环上漫步的某个人打了个喷嚏。

“现在开始做正确的判断就行了吧？”周寻年掏出插在口袋中的手，怀表轻轻坠回口袋，“你们并不是一无所有啊，这片森林就是你们最大的后援，”

“环境是对物种有抗性的啊。你们看地面，我们来的时候所踩出的痕迹已经消失了，地面在自我修复。我本来在想树木是不是也是如此，但你们看四周。”

旋转的森林间没有一棵断木，地上连一根树枝都没有。

“这可是一种双臂如刀的生物，但假如这种树木能被这种野兽随意砍断，这里就不会出现森林了吧？树木肯定有自我保护的方法，不会错的。”周寻年点头微笑，“它们砍不断这种树，以树木为武器，以森林为武器，和它进行周旋吧。”

“指挥就拜托你了。”周寻年凑到付夏却耳边声对他说，“我继续观察泰坦的战斗，尽管战斗方式无法参考，但数据和情报都是有意义的，我会尽快找出合适的攻略方法的。”

说什么拜托啊。付夏却撇着嘴点了点头，心中全是不满。

就是因为这样才讨厌，明明什么都懂了什么都做了，却还要把功劳施舍般分出来。

但是啊。

浸淫岁月千锤百炼的技术，毫不松懈细致入微的观察思考。

这不是已经成型了吗。

地球的战斗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