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赤冕还没来得及对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进行一番思考,头顶的屏幕就发出叮的一声长响,本来还跳动着的数字归为静止,倒计时又被重置为五分钟,被分割开来的05与00隔着微妙的距离散发着颗粒状的红光。这才刚过去十几秒吧?作为面试来说实在是一个惊人的时间,光坐下来回答个姓名就有几十秒了,只能理解为是已经被内定的人员来走了个过场。
秦赤冕有些羡慕。他在来之前还想着只是来看看,对结果不在意,毕竟只是个志愿者募集,失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真要进入面试房间的时候却又无可奈何地紧张了起来,会面试些什么呢,要是能像他那样简单地通过就好了。
“结果还是想要去的嘛。”秦赤冕自嘲地一笑,用手压下冰凉的金属握把,走进比刚刚又暗了一点的房间。
身后的门一点点自动闭合,光线与阴影的角度越来越尖锐,随着最后一丝光线被门缝吞没,房间暗了下来。秦赤冕下意识地对着黑暗眯起眼睛,正对着他的一排排窗户把千星楼外茂盛的阳光用百叶窗窄窄地筛落,白色的条状光线炽烈地散开,眼镜适应了灰暗,勉强看的见四周物体的轮廓。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这房间总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秦赤冕谨慎地检视四周,试图找出卡在胸口的异质感来自哪里,但大约是因为哪里都很奇怪,所以反而找不出真正让他奇怪的是什么。
房间比想象中要宽阔,整体装潢呈欧式风格。前后的墙壁上按固定的间距挂着风格不明的大幅油画,秦赤冕不懂艺术,凡是他觉得色彩鲜艳线条杂乱看不出图形的都统一归类为抽象主义,看的出线条轮廓在画什么的统一归类为现实主义,若以这种归类划分,此刻他正背对抽象面对现实。远端左侧的墙正中立着一扇华丽的红色双开门,门两侧是花纹直刻向天花板的壁炉,壁炉中央奄奄一息的柴堆像才熄灭一般还冒着火星。
门的前方是一把纹路花哨的高背椅,端坐的高背椅前展开着一张长得足够卫兵列队巡逻的黑色会议桌,桌子直延伸到他手边,桌面边缘扣着一叠用订书机钉起来的问题集样的白纸。
右前方靠窗的地方落着一架本该靠在柔软的天鹅绒窗帘缎边的优雅的三角钢琴,百叶窗漏出的光线沿着黑白分明的琴键落在金色的弦上。钢琴再往右就是一面撑满整个墙壁的庞大书橱,书橱整整齐齐地插满了书,每本的厚度高度都一模一样,假如不是暗红色的侧脊上标着罗马数字,秦赤冕会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一书橱都是同一本书。
对于只想象过桌椅和纸笔的秦赤冕来说,房间内的一切实在是华丽得格格不入,他带着怀疑的目光在这些与严肃的面试似乎毫无关系的装饰物间来回游弋,空无一人的房间只听的到他的呼吸。
就是这个,秦赤冕突然明白了卡在胸口的异质感是什么,房间里没有人。
托某个人的福被激活了思考功能的秦赤冕开始飞速思考起来。
既然是面试,那就该有面试官。秦赤冕怀着这好歹该是个公正公平公开的面试的想法推断这个所谓的面试应该是本来就没有面试官的,但脑海中却忍不住浮现出逼真的具有画面感的想象,说不定曾经有不止一个面试官,但却搂着刚刚进来的某位关系户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没有面试官不代表没有观察者,直觉告诉秦赤冕房间各处肯定有摄像机正对着他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不知道摄像机另一端的人是要观察什么,秦赤冕不敢轻举妄动,怪不得要设置倒计时,他低头苦笑。
秦赤冕在心中推算着这个面试该是怎样的流程。从表面来看,房间的尽头是门,桌上有着试题,答完题走进那扇门应该就算是测试结束。但在秦赤冕的猜想中,纸上的问题并不是那么重要,更重要的是面试官所观察到的面试者在整个过程中的行为。秦赤冕为了方便兼职研究过一会儿行为学,知道一个人下意识的行动可以代表一个人的性格和思考模式。这个看似简单的过程中缺失了那么一两部分,桌上没有笔,是否带了笔就已经可以把面试者区分为有准备和无准备了,没有带笔的人是直接拿着试题进门还是看一遍进门,又或是寻找可能藏在某处的笔,这些下意识的行动在面试官眼里基本就可以作为性格判断的重要依据。同理,试题前没有凳子,那么是站着回答,坐到钢琴椅上回答,坐到门前华丽的高背椅上回答,以及只属于他一个人的选项,坐在行李箱上回答,这些又代表着不同的性格。秦赤冕觉得自己已经研究清楚了这个面试的真正问题,但不知道这个面试是要选拔什么,不知道面试官是想看到什么答案。
关系户干了些什么呢,房间里有没有面试官,少年也不一定是关系户,但他只用了几十秒的事实是不会变的,几十秒能干什么呢?这么大的房间,观察四周回答问题走到门前加起来都不止几十秒,他那么想参加千星演武来着,总不会什么都不想就这么直接走进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