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赤冕并不是觉得职业有什么高低贵贱,也不觉得贫穷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事实上他们家尽管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贵,但也绝对谈不上贫穷,而武馆更是在地球炙手可热,算的上是千星纪元之后的一股创业新风潮,大城市内所建的武馆无不生意兴隆,弟子源源不断。
大约正因为如此,才会感到羞愧。
秦赤冕当然不觉得自己家的武术是什么三脚猫功夫,相反他倒是觉得地球上那些众人心中德高望重的所谓高人俱是些沽名钓誉之辈,所教的也不外乎是些华而不实的假把式,当然也许有例外,可那又怎么样呢。
你教的哪怕真的是什么深邃玄奥的正宗武功,又能怎么样呢。
当你比别人弱了,你就会想寻找方法,你觉得找到了合适的对的方法,你就可以比别人强了。地球的人们想要习武,大体都是出于这种理由,哪怕外星人可能先天优越一些,但武术就是那种正确的合适的方法,武术可以让你比那些比你强壮比你高大比你先天更优越的人类强,比别的人类强了,说不定就能和外星人一较高下了。
虽然没有什么矛盾,但既然有了比较的对象,那总会想证明些什么。科技不如别人发达,身体结构不如别人强大,难道就任由自己想着啊我们可能是比他们劣等的种族。然后只是悲观的看着别人什么都不做?总会有方法的,你想要比别人强,总会有方法的。
秦赤冕也曾经是这么想的。但他并不是那些只通过书本和电视想象着外星人的地球人,他出生在勒普泰的地下,那是个下楼买饭都能随便遇见四五个叫不上星域名字外星人的地方。
所以他觉得有些羞愧。
秦赤冕不想说些什么幸亏你遇到了我这种可能会引出为什么你能救下我之类问题的话语,但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本该询问下少年跳楼的原因,适当地安慰一下,确保不会有再来一次这种事发生,但秦赤冕心中有种奇妙的感觉,少年跳楼所怀有的强烈的目的性已经消失了,他也想知道那个目的消失到了哪里,但内心的直觉告诉他好奇应该到此为止。
两个人就这么无言的站在马路上对望,彼此都不看着对方,想着些别的事情。
街道在某一刻开始醒了过来,能感觉到脚下的管道中有水流开始奔腾,四处飘来引发食欲的香气,稀疏的声线与茂密的阳光在身边交错,对他们毫不在意的行人和车辆穿行在楼房后看不见的街道。秦赤冕想起了他的星船票,匆匆决定了自己该说些什么。
“要珍惜生命啊。”秦赤冕还是没忍住拍了拍对方的肩,他记得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前辈给后辈人生教诲的时候都会这么拍拍对方的肩,然后擦身而过,只给镜头留下一个深沉伟岸的背影。少年任由秦赤冕就这么经过,仍旧一言不发若有所思地站着,大约是还没从逃出生天的紧张中缓和过来,瘦削的肩膀紧绷着,硬硬的手感让秦赤冕想起了时候练武用的木桩。
秦赤冕拉着行李箱沧桑而落寞地沿着自己来时的路往回走去,穿过形单影只的塑料人偶和干枯褶皱的大捧花束,只悠然走了一段,回头见没人在看自己,便沿着清晨阳光下的树影一路跑起来。
周寻年走过一个拐角,掏出怀表确认了一下时间,掌心敲敲耳朵,耳蜗内的耳机发出丝丝确认存活的微弱电流。
“任务失败了。”周寻年有些不情愿地说道,他预想另一端的人估计会嘲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