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他也在坠落了。他呼啸着从拥挤的风中间刮过,衣衫猎猎飘动。他在那一刹那只抓住了坠楼者温热的手腕,从这个角度看不见,但秦赤冕突然觉得对方脸上肯定没有什么类似于恐惧后悔的情绪。
“说不定他不想被救呢。”秦赤冕脑中冒出了一个荒唐的想法,“他在这个阳光晴好的早晨爬上一座陌生楼房的天台,张开双臂向下跳去,没有观众,谁都不会看见他向下短暂壮丽地飞翔,但他的眼神、心脏与脉搏都温热得毫不迟疑,没有恐惧,没有后悔,没有悲伤。这样子的他,真的想被救下来吗?”
尽管心中有所犹豫,秦赤冕的动作却没有停止,他一只手把坠落者拉近,另一只手抓住坠落者背后被吹的飘起的衬衣,旋身发力,把手中的人就这么向上扔了出去,然后像没有意识到这根本不是应该能在空中完成的动作一般顺着惯性又转了半圈,猫一般安静而又熟练地弓身落地,手脚撑地时微微作痛,但他并不停顿,起身点着墙壁向相反的地方跳起,思考着是扛着落下的人比较帅气还是抱着比较帅气,伸手抓住落下的人。
但和他想像中抓住人飘飘然落地的剧本有些不一样,手中的人比想像中要沉很多,秦赤冕在慌乱中把人拉近,没等他调整姿势,背部就重重撞击到了地面。
阵阵痛感在神经末梢大声呻吟,秦赤冕没空去理会海潮般扑来的阵阵疼痛,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艰难地想把身上压着的人推开,但身上的人重的活像在沙滩搁浅的鲸鱼,怎么推都一动不动。鲸鱼在他的不断拍打之下终于理解了他的辛苦,翻身离开,重见天日的沙滩立刻大口大口喘起气来。
秦赤冕想起身,但背部的肌肉和骨骼严肃地拒绝了他,他只好又躺回地上,上下打量着身边苍白清秀甚至看上去有些瘦弱的少年,似乎是想看出他把质量都藏在了哪里。
少年此刻正像看不见秦赤冕一般四处张望着,丝毫没有想要向秦赤冕道谢的意思。他刚刚救下的生命也觉得他做的是一件无足轻重的甚至可能是错误的事情,这不禁让他有些气馁,但想到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秦赤冕又有些气愤,“最起码他也该为自己超标的体重道个歉嘛…”
不过这么说来,秦赤冕的目光随着少年扫视了一圈四周,他也发现了问题所在——那个黑袍的外星人不见了。
比起外星人去哪儿了这个问题更重要的是,此刻那个跳楼的少年四处寻找的,究竟是什么呢?
鲸鱼般沉重的从楼顶决然跳下的少年和早在他落点处站着默默流泪的外星人,秦赤冕突然在想,假如黑袍的外星人真的是预知到了什么才在这里等着,那么他金色的瞳孔中所流出的悲伤的淡紫色眼泪,究竟是为了几条即将逝去的生命而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