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赤冕把宿舍地拖了一遍,桌椅摆好,提着收好的行李,跟老大默默挥了挥手,转身关门离开。楼道空荡荡的,贴着各种各样奇怪贴纸的门全部紧紧闭合着,再过两个月就会有新生进来,把他们揭掉,或是贴上新的贴纸。四下寂静无声,只听得到行李箱滚轮在地上的拖行。下楼之前,他仿佛听到老大叹了口气翻了个身。
学校距离城市复合公共交通轨道并不远。秦赤冕一直不太喜欢这种交通方式,人走进轨道,选择好目的地,接着只要等待轨道把他传到目的地门打开就好了,虽然确实很方便快捷,不用等待不用拥挤还很快捷的能到达目的地,除了站台远一点少一点贵一点,路程中什么也看不见可能有些晕之外,基本是没什么缺点的,但对于秦赤冕来说,这种种相加可就是很大的缺点了。他看着那些不透明的轨道,总是想到时候老爹给他放过的动画片,一只鱼坐在海龟上顺着洋流一直向前,在某个节点被甩了出来,接着孤零零的前往还十分遥远的目的地。
你以为按着规定好的方向一路向前就能到达自己想要去的地方,但最终却发现想去的地方并不那么碰巧的就在别人规定好的路线之上。
清晨的街道安静的像精密粘合的古旧瓷器,任何一个轻微的动作都能轻易把它打破。路边苍郁的树木无声地呼吸,头顶稀薄的旭日无声地升起,于是行李箱在地上的拖行在寂静中就显得格外刺耳。
学校周围是颇有些年代了的居民区,水泥砖墙风尘仆仆一片土黄,隔音效果一望可知。秦赤冕觉得自己的每一步都像在开启新的一天,不知谁家的厨房从身后传来水烧开后的低低呼啸,火苗从煤气灶上升腾而起,电饭煲中的水和米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作为起床铃声毕竟还是有些太早,秦赤冕一边前进一边心虚地四处张望,总觉得随时会有人从已经失去银色光泽的灰色铝合金防盗窗间伸出头来对他怒目而视。
于是他心地提起了行李箱。
他一直是这么一个人,以他人的感情为优先,心地克制着自己的感情。
也许是因为提着行李箱有些吃力,也许是因为这是最后一次走在这条路上了,秦赤冕走的很慢。
因为走的很慢,所以他很轻易地发现有人在跟踪自己。
虽然说只是觉得,但在这个平常一个人都没有的清晨的街道,有一个人以跟自己相似的速度跟在自己后面并且跟着拐了两个弯毕竟不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尽管因为自己是走向轨道站,所以其实说不定真的只是碰巧同路,但秦赤冕眼角余光捕捉到的对方的身影——把头部完全遮住只看得到一片黑影的宽大帽兜,长及地面前进时连鞋子都不会露出的深黑色长袍——跟在身后的人是这番模样,无论是不是跟踪都足以令人内心动摇。秦赤冕想着要避开他,于是在本该直行的下一个路口选择了右拐。
脚步声果然跟了上来。
什么叫果然啊,这不是认定了他本来就是在跟踪我吗!秦赤冕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悄悄加快了脚步,前方路口闪烁着红绿灯,秦赤冕算着时间控制着步伐,卡在最后一秒踏上了斑马线,合情合理地跑过了马路。
好歹等个红绿灯嘛秦赤冕看着不紧不慢跟上来的漆黑身影暗自叹息,下一秒又觉得指望身后的人会等红灯的自己实在是有些傻气,不禁苦笑起来。他第一次觉得那些凶神恶煞的街头地痞流氓也还挺可爱的,与身后虚无缥缈的黑色身影相比较的话…起码混混们目的明确,要是身后的人也只是想抢劫什么的秦赤冕估计也不至于这么慌张,但对方的形象总让他想到什么寻找祭品的邪教祭祀…
秦赤冕一边前行,一边侧目注意着路边种目繁多的店铺,尽管这里也算学校附近,但他四年间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他穿过第一次见的相似的门扉与玻璃橱窗,穿过色彩缤纷的大捧花束和衣着光鲜的塑料人偶,然而只来得及短短一瞥,那些脏兮兮的玻璃就覆盖上一片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