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假几天?为什么请假呀?”李珍檬脱口而出,说完了又反应过来,“……为什么是我给他带作业,你又是班主任,又是师兄,难道不应该你去关心一下嘛……”
“他说家里有事,”林落焰说,“具体什么事反正问了也不说,我就给他批了两天事假,”说着他朝李珍檬一望,“我给他送去的话,弄得跟家访似的,他妈妈还要费精力招待我,平白无故给人家添麻烦——我看你和他比较熟,也去过他家了,就顺便带一下呗。”
虽然后半段话槽点众多,但李珍檬的注意力全被第一句吸走了。
家里有事……她大概知道是哪个有事。
难道段响剑去筹钱了?可是他现在在法律上只是一个未成年的高中生,他能做什么?
“怎么了?”林落焰看着她的表情不对,问了一句。
李珍檬看着地板,皱了皱眉。
……要不要把段响剑家里的事告诉他?
但是就算告诉了林落焰……他又能做什么?难道和段响剑一起,师兄弟两个手持利器上门踢馆,逼着高利贷销账?
那不成了黑吃黑了?
“……没什么,我知道了,”李珍檬说,“那我先把今天的作业给他带去吧。”
林落焰点点头:“麻烦你。”
“对了,林老师,”李珍檬又想起一个事来,“上次我从斩沧嘴里听过一个名字……他说——”
办公室的门被敲了两下,李珍檬回头一看,班上的学习委员陈俊文推门要走进来。他也看到她了,脚下一个迟疑,犹豫着就要退出去。
李珍檬赶紧从办公桌前退开:“那我先走了,林老师你忙吧。”
然后上午的课结束了,下午的课结束了,自习课结束了……李珍檬在教室里磨蹭了一会儿,才慢慢吞吞地背着书包走出门去。
要是走得早,被其他班的同学看见——
“就是她……”“上次那个……”“哈哈哈哈……”“还有公告栏里那篇作文……”
烦死人,李珍檬对天白眼。她宁可留下来背诵数学课本。
总算磨蹭到了五点半,李珍檬背着书包走到车棚——发现自己昨晚忘了给电瓶充电。
现在电驴暂时歇菜,并且要一直歇上好几个小时。
李珍檬给段响剑发了条信息,问他在哪儿——当然没有回复,他们紫阳宗弟子,手机只能在聊天打游戏时开机。
……要不今天先回家再说?李珍檬看看屏幕,又给“剑在匣中”发去一个[抓狂]。
然后,在她决定推车回家的下一秒,天上下雨了。
并且在10秒内,从“滴滴答答”变成了“稀里哗啦”。
“轰——”,春雷都打起来了。
……下次出门前,天气预报或者黄历,至少看一个,李珍檬想。
——“李珍檬?”身后突然有人叫她,女孩子的声音。
李珍檬回头一看,是班上的叶黛大小姐;她好像也刚从教学楼出来,身边跟着一个不知道是秘书还是助理还是管家的人,一手为她提着书包,一手为她打伞。
“你今天倒是挺晚,”叶黛过来两步说,“没带雨衣?”
“……车上带了,”李珍檬说,“但是车没电了……我还得推着走。”
叶黛扬眉一笑:“那你运气可真好——上我家的车吧。”
第二天,段响剑没来上课。
李珍檬想扣扣上问问他什么情况,又觉得不适合开口——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也不是什么好事。
何况她问了又能怎样,能帮他赚来那十万块钱?
再而且,万一……万一他只是单纯请个假,跟昨天的事并没有关系?又成了她瞎管闲事了。
李珍檬叹了口气,视线像钟摆一样在翻开的课本上左右晃过。
当前时间是上午8点,早自习刚刚结束,教室里吵吵闹闹,大家还在讨论周末即将到来的补考。
据说林落焰昨天单独通知了周末要补考的同学,一个一个叫去办公室里通知的;虽然他这么做可能是为了保护学生隐私,给吊车尾们留点面子,但——
“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周末要补考的举手!”
“唰啦啦”,一大丛胳膊,仿佛丰收的甘蔗地。
学校规定要参加补考的是“有科目不及格”和“分数异常”的同学,先不说“分数异常”是怎么算的,全年段所有人的各科成绩,早就贴在公告栏里展示了,不及格的那几位,压根没有遮遮掩掩的机会。
也幸亏六门副科合并成了文综理综,不然全班的不及格人数怕是不止这么些个。
“‘分数异常’到底是怎么回事?”李珍檬悄悄问旁边的蒋雨辰。
“不知道啊,”蒋雨辰也压低声音说,“不过我听他们讲……好像是作弊被抓的人,报上去都算成‘分数异常’。”
李珍檬“噢”了一声,果然是校方给面子,再给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
“不过这次确实有些人的成绩不太科学,”蒋雨辰说,“我也感觉到了。”
李珍檬那声“噢”还没结束,立刻强行刹住。
最近几天她一听别人说“作弊”,就觉得在说自己,做贼心虚;贴在公告栏里的作文纸也恨不得一把撕了。
(明明不是自己要做贼的!)
“什么不太科学啊……”李珍檬说,“比如?”
蒋雨辰扁扁嘴:“比如我们班的——”
“李珍檬。”窗外突然有人叫她。
李珍檬顿时浑身一震,差点跳起来:“我没有!”
“……来我办公室一下。”连进门都懒得进的林落焰站在窗口说。
……什么情况?难道这人把自己卖了?李珍檬跟着林落焰上楼的一路,脑中已经模拟出50种可能出现的场景。
刚才蒋雨辰惊讶的目光和惊讶中又似乎带着一点不屑的嘴角,实在让她无法想到好的结果。
林落焰大步走在前面,李珍檬故意拖慢步子跟在后面,努力假装不是被前面那个人喊去喝茶的。路过杨老师办公室的时候,李珍檬看到她窗台上晒的那几盆多肉倒是欣欣向荣,饱满可爱。
“哟,林老师,”身后传来多肉主人的声音,“好久不见啊。”
李珍檬转头一看,杨老师抱着一摞书册从17班教室走了过来。她穿的也是统一制式的工作西装,却偏在衬衣领子上戳了一颗钻光闪闪的鸽子型胸针,不算太贵气,但很小清新。
脸上的妆容也是温文淡雅,直男根本分不清化没化妆的那种。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林落焰也停了脚步,和杨老师打声招呼,“你在新……新……新西兰玩得还开心?”
“也就那样,”杨老师客气地笑了笑,“要不是赶上天气不好,滞留机场,早就回来上课了。”
林落焰“噢”了一声,点点头。虽然李珍檬并不认为他知道新西兰在哪儿。
“还是林老师厉害,我在朋友圈都看到你的采访了——我还以为你只是普普通通地爬个山,没想到……”杨老师恰如其分地抿嘴一笑,把表情控制在“欣赏”和“客套”之间;她看看他,又看看李珍檬,“那林老师你忙吧,新学期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