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是周正泽,她的心跳有些加快,等到门推开之后,她一下就怔住了,这……是周正泽?
他的脸上有一道很深的伤疤,从眉心起始经过他的鼻梁,最后停留在他的嘴角。从痕迹上判断,应当是当时被人狠狠从面上砍了一刀。
身上穿着的是一件黑色的羊绒呢,一丁点的褶皱也没有,脚下是皮鞋一尘不染。并没有像是其他时髦的青年,用发油梳成大背头,只是利落清爽的短发。只可惜他坏了腿,毁了容貌。
柳素素一瞬间有些怔忪,不知所踪的那些年,他身上经历了什么?
周正泽的身后跟着一个警卫员,再后面则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大夫,鼻梁上架着水晶镜。走进了房里,取出了白大褂上衣口袋里手电筒,低头扒开了床上人的眼睑。
一直等到大夫检查完做好了记录,周正泽才开口,“她怎么样了?”
“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多给她点镇痛针,虽然医院是有指标,不过小x同志你要是有要求,特批应该不难。”
“那就用上。”周正泽淡淡说道,看着病床上的人,“她应该很痛苦。”
“可不是?”老大夫摇摇头,“伤得太厉害了,现在也就是吊着一口气。”
无论是警卫员还是老大夫的态度都说明了一件事,周正泽的身世不简单。只是她无论怎么用心,也听不清究竟是小什么同志。
老大夫查过了房就离开,周正泽对着警卫员说道,“小武,你跟着周大夫走一趟,等会要什么手续,你就直接办了。”
“是。”叫做小武的警卫员利落地给周正泽行了一个军礼,就转身出了房门。
周正泽捡了一张凳子坐在了柳素素的旁边,低头看着柳素素,良久长长地叹息,“真是没想到,你会成这样。”
房间里安静,只有心电图的哔哔声,那个叫做小武的警卫员很快又回到了房间,“三点了,该给首长打电话了。”
“嗯,我现在就打电话。”周正泽说道。
这是个高级病房,周正泽打了电话,接通了之后,冷漠的眼柔和了下来,“爷爷……现在在医院,我没事,就是遇到了一个熟人……以前和你说过的……是的,她也是个可怜人,娘家没人管她……反正也要找甜甜,我想起码等她醒了再说。”
柳素素知道,病床上的自己终究没有醒来,她被王培文打得太重,没有熬过这个不算冷的冬天。
她之前一直在想,究竟是谁还了她公道,没有想到竟然是周正泽。无论是警卫员还是他口中的首长,都表明周正泽的家境没那么简单。只可惜她听不清这个小x同志,究竟是什么。
哔哔哔哔,心电图发出了尖锐的叫声,规律的波形图最终成了笔直的直线,一个人走向了尽头。
医生还有护士都进入到了病房里,安静的病房一下子像是菜市场一样。
柳素素睁开眼的时候还有些怅然若失,摸着自己的胸口,心脏有力的跳动着,规律的心跳让她平静下来,在摸了摸额头,头上是一身汗,就连背脊上也是冷汗。
呼出了一口气,心中一松,在看看睡在自己身侧的周甜,她整个人如同小猫一样蜷缩成一团。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让周甜继续睡觉。
端起茶杯,却看到了桌子上有一张便条,那是周正泽留下的,信中简明扼要说着他要去一趟县城里,让柳素素不要担心,他明天会回来。
所谓字如其人,他的字中正刚毅,就像是他梦里展现的那种风貌。
王伟是厅级干部,想要扳倒他,只怕他付出了不少的努力。
想到了这里,平静的心湖被风吹起了涟漪。
柳素素不知道,这心风要在她的心尖儿吹上一辈子。
周正泽此时正坐在老旧的客车里,客车用的是柴油发动机,车辆行驶在路上颠簸的厉害,夏日里人挤人,小妇人把包裹抱在胸前,生怕被人占了便宜,他坐在最前排的座位,闻着浓厚的柴油味,要不是开着窗,只怕就要吐了。
他上车的时候原本是没有座位的,卖票的同志看他柱了拐杖,用大喇叭喊着,来来回回两次都没人让座,最后前面的人下了车,周正泽才能坐了下来,有个抢不到座位的大婶,还抱怨一句,“瘸个腿,坐什么车啊。”
上车的时候被撞了一下,周正泽的小腿骨隐隐有些作痛,他摸着小腿骨的受伤处,是啊,原本是不应该出门的,但是想着缫丝厂门口究竟发生什么,想要替她把没有卖出去的雪花膏卖出去,他就必须要走这一趟。
拄着拐杖下了车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大约是五点半,有些单位下班早,已经有男男女女骑车自行车在路上,一辆又一辆的自行车,欢快按着铃铛,这样的场景是和农村截然不同的。
走出了客运站,他正想找个人力三轮车坐,就听到了一个声音,“你怎么到了县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