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赔本

金光顺着榆树叶的缝隙照在女子的发间,如同海藻一般的长发乌黑卷曲,微风吹过,笼在她头上的光华微微晃动,摇曳出金色的斑斓。

从王培文的角度可以看到柳素素的全脸,她的额头不像是时下的女同志那样有烫的弯弯卷卷的刘海,而是梳拢了起来,露出了额头,王培文注意到了柳素素额头上的伤口,皱着眉头,这样一张脸,怎么就脸上留了伤口,不要留疤才好。

从脸顺着脖颈往下是的确良的衬衣。少有人能够把红色穿出这样的风采,解开了一颗纽扣比严严实实的多了一点随性,又不至于露出太多,仍然是规矩的良家妇女模样。这个女人的胸是不小的,腰也很细。只可惜人太多挡住了腿,不知道这人的两条腿是不是长又细。

这女人比上次他差一点就能够上了的胡秀兰还要漂亮点。

一直到拿着的烟烫了他的手指,他才回过神。还有半只没有抽完中华毫不犹豫地就扔到了地上,皮鞋踏上了发红的烟头左右碾动灭了烟,舌尖舔了一下嘴唇,眼睛也微微眯起。

如果要是有经历过上一次事的人在场,那么他一定会发现,现在王培文的动作和眼神和上次一模一样。

司机老李是硬着头皮过来的,“培文啊,尤主任让我过来的,让我请你去车上休息,这里热。”

王培文的目光就没有从柳素素的身上离开,随意挥了挥手,顺口说道,“又不是夏天,热什么。不去!”不过,他倒是看这个女人得有些心热,伸手把扣得严严实实的衬衣领口拽了拽。

“是尤主任吩咐的,让我请你到车上去。”李全看到了人群里的柳素素,这人比先前那个胡秀兰还要漂亮,难怪王培文的脚下像是生了根一样。

“我妈说话你听,我说话你就不听?”王培文终于不再看着柳素素,而是看着司机。老李叫做李全,是省政府司机班的,算是他妈那边一个拐弯抹角的亲戚,性格还算是老实,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就成了他老爹的专职司机。

看着王培文的眼,李全的心里一咯噔,干笑道,“怎么会?”他本来就怕热,这时候背上都已经汗湿了。

王培文冷笑一声,“一口一个尤主任,看来她对夫人这个称呼不满的很。”从鼻腔里喷出鼻息,表情很是不屑,“也就炫耀那点本事,那个主任怎么来的,老李你心里没数?还不是靠着我老爹得到的,要不然凭她的资历凭什么呢。”

能够评得上正高的基本都过了五十,尤玉凤刚过四十的时候就当了主任医师。

四十岁的主任医师,全国上下不能说没有,但是确实不多,其他的省份评上这个职称的,可都是做出了响当当的贡献,尤玉凤有什么?有的就是她的好老公。当初和尤玉凤竞争的另一个大夫可以说是德高望重,凭什么尤玉凤笑到最后,就是因为王伟的职位。

李全的心里头也有数,医院也是体制内,在评职称的时候,肯定要优先考虑领导干部的亲属的,更何况这个领导干部还是实打实的副厅级干部,不出什么意外,退休前起码可以升到副部。

副部级!那可是坐省里头几把交椅的。这样的领导,医院还能不给面子?心里想着,话出口的是,“我老李不懂什么医术,不过,副厅长家里的那些锦旗还有尤主任办公室的锦旗都是实打实的,当时敲锣打鼓的送来,都看着呢。还有当时院长评职称说的话,我也记得,说尤主任工作是呕··什么的血,哎,反正就是一心扑在工作上。这个职称是实至名归。”

王培文听这话听得腻味,“我妈不在旁边,拍什么马屁。”

王培文素来是随心所欲管了,他是王伟的独子,出生遭遇了这样大的罪,夫妻两人自然愧疚,把最好的都给了他。王培文上学的时候,王伟和尤玉凤两人都是忙着工作,两人正好都是上升期,这段时间他由爷爷奶奶带大的。他们更是把王培文疼到了骨子里,不让这位祖宗受一丁点的委屈。

李全刚开始给副厅长开车的时候,也对王培文说话咋舌不已,到了后来也就习惯了,左耳朵听右耳朵进,这样他的工作才能安稳包住,给副厅级干部开车,他也得了不少的好处,“培文啊,我实话实说而已。”

“行了行了,坐车上那么久,我坐得累,下车放松一下。让尤主任不要那么霸道,还非要我去车上休息,那么小的地方,憋屈不憋屈?”抬起下巴,对小汽车的方向努努嘴,“到车上凉快吧,我没有我妈那个破毛病,这儿也觉得脏,那儿也觉得脏,恐怕是不会下车了。”

见着王培文的样子,李全不敢多做劝说,只能够先回到车上,和尤主任说一声才好。

李全是难得知道王培文所有事的。他也明白尤主任的意思,就怕王培文在女同志多的地方犯了错误,不过,尤主任也太放心不下了吧,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王培文就算是不着调,又能做什么?难道在别人家厂门口,就把那姑娘强了不成?

此时,柳素素正在做她开张的第六个大单,几个女工打算凑起来一起买上八盒。谈下生意前,一直也没有留意旁边的状况,而王培文对着李全扬声说话的时候,她终于听到了这声音。

熟悉声音曾是她最深的梦魇,她怎会忘记?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是王培文还有省政府的司机李全。

他生气的时候还是和自己记忆里的一模一样,右手张张合合,一副忍不住想要打人的模样。

柳素素的睫毛抖了抖,原本脸上一直带着笑,见到了王培文的一刻起,笑容就消失了,她知道,现在的王培文还没有打人,他第一次打人是打得自己,拽着她的长发,狠狠一拉,她就跌倒在地上。他的脚踢着她的背,踢着她的腰,他说她笑得太勾人,是不是想要出轨。当时她被吓傻了,连求饶都不会,愣愣看着他通红的眼,狰狞的表情。刚开始是忘了求饶,到后来是疼的没法开口。

“哎,这雪花膏,可以试?”又有新的女工走到了前来,打断了柳素素的思绪。

闭上眼,那些情绪如同潮水般消退,再次睁开眼,眼里已经是一片清明。强迫自己翘起嘴角,“可以试,先试后买,喜欢了在付钱,不喜欢可以不要。”声音越来越欢快,到了后来也就当真不去想王培文的事,她今生不会与王培文再有纠葛。

在王培文来到缫丝厂之前,柳素素已经卖了大约五十盒的雪花膏,等到他到了之后,因为他的模样有些怪头怪脑。二来则是,本来都是女人,忽然多了一个男人。那些出了厂的女工就不肯过来了。

等到周围的人该买的买了,不买的已经走了,柳素素这里就没了生意,只有一地的雪花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