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嘉语说。
这个理由显然也并不能十分说服她自己,嘉言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又问:“昨晚阿姐你忽然说要回家?”
“是啊。”嘉语有些走神了。
“阿姐你还没告诉我——你昨晚为什么忽然想回家。”嘉言说——当时她嘲弄地问嘉语是不是怕,嘉语当时回答她说是。是,她害怕——她比所有人都怕得早,是因为她比她们所有人都知道得早。
“那不重要。”嘉语说,“既然都没有出得去,那还有什么可说。”
嘉言忽地一下抓住嘉语:“就是这个——阿姐你其实早就料到了是不是?你之前护着小玉儿,就是因为、因为……”
嘉言这样敏锐,嘉语也只得低头。王朝的命运是这样巨大的一辆马车,她拼了命地想要扭转它行进的方向,但是结果——谁能预料结果呢?关闭永巷门,那真是妙招,如果还能把贵女都带出去,那就更妙了。
但是到如今、如今他还能以太后的名义驱逐她们吗?
谁都不是傻子,永巷门一关,谁都知道发生了什么,接下来他除了和囚禁始平王妻女一样囚禁着这些贵女之外,别无选择:一旦这些贵女出宫,皇帝的声誉,皇家的颜面,都将招致极大的损失。
——你看,再绝妙的主意,也免不了意外,这个意外是谢云然,是她元嘉语,也是于烈的爱女之心。这在皇帝的意料之外吧,如果当时于烈狠下心,不顾于璎雪,强行带走那一众贵女——难不成她还能真杀了于璎雪?
大家都在赌,赌江山,赌权力,赌性命,有软肋的人先输。
“阿姐、阿姐!”嘉言的喊声惊醒她:“嗯?”
“还会发生什么,”嘉言急切地问,“阿姐你告诉我,还会发生什么?”
“你真想知道?”嘉语问。
嘉言很用力地点头。
嘉语叹了口气:“我们还是从头说起吧。我问你,是谁,让太后杖毙了小玉儿?”
永巷门被关了。
永巷门,是后宫通往前朝的门。从永巷门出去,就是朝会的含章殿,以及先帝处理朝政的清徽堂。永巷门关闭,意味着太后不能临朝,也不能召见群臣——太后终究是女流,总不能把男人召到后宫来。
太后不能临朝,皇帝就会临朝。他有大把的时间,把太后手里的权柄一一都收回来。毕竟,他才是名正言顺的天下之主。
这是釜底抽薪。
有之前的推测打底,嘉语听到这个消息倒并不意外:既然皇帝打定主意要不孝,他的行为就是可以预期。
太后瞧着她丝毫不动容的脸,却是想:我真糊涂了,三娘再聪明,也就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又长在平城,她能知道什么,怕是连永巷门往哪里开都不清楚……我真是慌过头了。这些事,没必要让孩子知道。就算是要商议,也该找盼娘才是,只是盼娘如今,唉,盼娘如今身子重,也劳不得神……
她强打起精神,问嘉语昨晚贵女被驱逐事件始末。
嘉语知道轻重,在太后面前,不比在嘉言面前胡诌,只掐掉开头锦葵推醒她一节,其余就一五一十从实道来。
太后听得嘉语劫持于璎雪做人质,自然知道其中惊险。也知道昨晚到今晨,是一环套着一环,要是昨晚嘉语没有强行留住那些贵女,只怕她眼下处境,还要更艰难百倍。一面想,一面吩咐琥珀:“将于娘子暂且在德阳殿里安置。”
“是。”这是防着于璎雪被羽林卫带走。这张牌虽然未必能起什么作用,但是多一张牌是一张牌。
“佳怡的东西也一并搬来。”
“是。”太后能把于璎雪捏在手里,自然也要防备对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还有三娘和阿言。”太后说,“严守宫禁——用内卫不用羽林卫,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
“太后!”
“好孩子,你不用担心,”太后说,“哀家定然保你们周全——画完了吗?”
“三娘听姨母的,”嘉语应道,“——已经画完了。”
“来,给姨母瞧瞧。”太后拿过画纸,但纸上的人物,却连过目不忘的太后,也瞧着眼生。只得道,“我先瞧着,你带阿言去见你母亲。”
嘉语乖巧地点点头,过去摇醒嘉言,姐妹俩手拉手退了出去,留下太后一个人。琥珀道:“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