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着干嘛。”苏老太不解，“东西就是拿来使的，上学读书，是大事，现在国家解放了，咱们的娃跟人家都一样，好不容易才可以的，就要用好东西。”

贝贝听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一阵感动。

这个老太太应该没有读过书，可是既没有跟别人一样，重男轻女到掐死孙女儿，更是敬畏知识。

这样的人，淳朴的可爱。

只是那两块布，还挺可惜，一两银子一匹。

在日后，白银那么贵，一两可以卖很多很多钱了。

这种古老的工艺，还不是普通的金钱可以衡量的。

凤娟说不通苏老太，只能任由她剪了布料，做了两个书包。

她是心疼的。

城里长大的姑娘，见过好东西。

知道这样的布料，是真的好，将来说不定有大用处。

苏老太却半点都不心疼，在她眼里，苏建业当年不得已辍学，供那个白眼狼上大学，是她最大的心结。

能让孙子上学，砸锅卖铁也要去。

一块布算什么，就算是要了她的老命，她也给。

苏建业和张大爷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苏建业扛着两个麻袋放在地上，苏老太苏老爹和凤娟都出来了。

“这是啥？”苏老爹问。

张大爷回答:“县里奖励的两袋子大米，你们家贝贝还小，要喝米汤，都留下吧。”

“大爷，说好了一人一袋子的，你拿走一袋子，我们留一袋子。”苏建业说，“我们一起去的，不能让你白忙活。”

“是啊。”凤娟附和道，“大爷，我们家现在有吃的，也亏不了贝贝，你不用操心这么多，您一个人在家里，也要吃的不是？”

“行吧。”张大爷应了，“算是我沾了建业的光。”

谁沾谁的光还不一定呢。

贝贝心想。

看着张大爷一脑袋红光，大概率是因为他，苏建业才有这种机遇的。

贝贝呆在襁褓里，看着张大爷毫不费力地扛起一麻袋大米，十分敬佩。

为什么别的小朋友老朋友都可以力大无穷，只有我是个弱鸡。

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弱鸡。

这种感觉，谁能懂。

苏建业送张大爷回去，再大开门回来的时候，凤娟已经在拍着贝贝，哄她睡觉了。

贝贝不是很习惯。

主要是凤娟做月子的时候，作为一个好爸爸好丈夫，都是苏建业哄她睡觉的，苏建业力气比凤娟大的多，拍起来也舒服。

这会儿挠痒般的拍法，完全可以当做不存在。

苏建业问:“贝贝还没睡着呢？”

“没呢。”凤娟说，“你不在家，她总是睡不好，还是你来哄她吧。”

“行。”苏建业接过贝贝，“我记得靖南和靖北出生的时候，也没有这么淘气，这个小丫头挑剔的很。”

“丫头娇贵。”凤娟嗔他，“我老家有句话，叫富养女穷养儿，这样的孩子才能成材，不管你们这边咋样，反正贝贝，我是要好好养的。”

“都听你的。”

“对了，建业，明天你把靖南和靖北从三叔那里带回来吧，娘自己干家里的活，太累了，让他们帮帮忙，然后也跟妹妹亲近亲近。”

凤娟叹息，“我原来还想着让他们两个带妹妹呢，可是你看看毛手毛脚的，贝贝又娇贵，我也不敢。”

“让他们带，他们就只会玩。”苏建业随口说，“只有贝贝最乖巧了，等贝贝长大了，爸爸给你买好吃的。”

“你别闹了，贝贝要睡着了。”凤娟说，“你明天别忘了，早点过去把他们接回来。”

“忘不了。”苏建业把贝贝放在床边的摇篮里，随口回了句，“我是他们亲爸。”

屋内点着的煤油灯被吹灭，一屋子人都陷入了梦乡。

贝贝睡得香喷喷。

梦里还梦见了炸鸡和肘子。

可是醒来的时候，看着面前的两张大脸，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凤娟骑着自行车，在小路上走，远远看见那个活泼的小身影，心里高兴了一点，脚下用力，加快了速度，很快就到了贝贝跟前。

她下了车，一手扶着自行车往家里推，一手牵住贝贝，“贝贝想妈妈没有？”

“想了，贝贝每天都在想妈妈，睡觉也想，吃饭也想。”贝贝说，“妈妈总算回来了。”

苏建业从屋里出来，接过凤娟手里的车子，“快回家歇歇，咋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昨儿跟老板说了辞工，钱什么的也都给我了，急着回来，哪里待的下去。”凤娟温柔笑起来，“所以今儿天一亮，就回来了。”

苏建业抱起贝贝，“不许吵妈妈，让妈妈去睡觉，知道不知道。”

“知道啦。”贝贝挣扎着下来，拉住凤娟的手，“我又不是三四岁的小孩子，我都五岁了。”

苏建业和凤娟噗嗤笑出来。

凤娟问:“贝贝觉得爸爸能不能挣钱？”

“爸爸当然可以。”贝贝理所当然的点头，“妈妈要相信我。”

“妈妈相信我们贝贝的话。”凤娟弯唇柔柔一笑，看向苏建业，“你跟张二哥商量的咋样了。”

“都说好了，进屋我跟你慢慢说。”

凤娟答应了一声，跟着他进屋。

坐在屋内的椅子上，凤娟问，“你们是怎么商量的？”

“我跟张二哥商量的是，咱们在他家的仓库里，做冰糖葫芦，然后你跟张二嫂去卖，我和张二哥回山里面采山楂，这样的话，我们挣的钱就五五分账。”

凤娟犹豫了一下问：“主意都是张二哥和张二嫂想的，咱们这样跟人家五五分，会不会占人家的便宜啊？”

“我已经考虑过了，你放心吧，虽然主意是张二哥想的，但是你的手艺比张二嫂好，到时候肯定要出力，然后我在山里也比张二哥熟悉，我们要做的比他们多，所以五五分帐是公平的。”

苏建业挠了挠头，“娟儿，我知道你是个实诚人，但是这个事情，如果我们让的太多，张二哥和张二嫂肯定也会不好意思的，五五分帐，不管说谁占了便宜谁不占便宜吧，至少不会太不公平，也不至于说让两家翻脸？”

凤娟被他说服了，点了点头，就没有继续质疑。

贝贝站在一旁，也挠了挠小脑袋，跟苏建业如出一辙的动作。

凤娟看见就笑了。

“你这丫头，跟你爸真是父女俩，一看就是亲生的，做的动作都一模一样，怎么就不学我呢？”

贝贝还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个问题。

她竟然跟苏建业有一模一样的小动作。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遗传，或者说言传身教吗？

可是为什么她没有学会凤娟呢？凤娟一举一动，都很优雅，一看就是城里下乡来的姑娘。

“贝贝是爸爸的女儿，当然是跟爸爸一样的，贝贝也想跟妈妈一样呀，但是妈妈太厉害了，贝贝学不会。”

贝贝的小脸上全是委屈，凤娟就不舍得了。

凤娟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脸儿，笑起来。

“贝贝也像妈妈，我们贝贝是最漂亮的小闺女，妈妈可没有贝贝好看。”

这样一说，贝贝的眼睛都弯了起来。

她这是高兴的了。

凤娟看到她开心，也忍不住笑起来，摸了摸她的脑袋。

“贝贝今年都五岁了吧，我们可得要好好先挣点钱，过两年接贝贝去县城里上学，省得在咱们村里耽搁了。”

苏家的两个小子，是在镇上上的学，一个月，才能回来一次，十分的辛苦。

凤娟对两个儿子放心，可是对小闺女却没有那么放心，所以就很想多挣点钱，以后到县城里安家落户，让贝贝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上学，并且还能接受到好的教育。

苏建业叹口气，神色有一些淡淡的哀愁。

“都怪我没有本事让你操心了，我要是能跟张二哥一样有本事，你就能跟张二嫂一样享福了，都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