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刚刚凑近,就被纪年躲开了。
她往后退了一步,抬起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朝着门诊大楼电梯的方向走了过去。
池简琛愣了一秒钟,手尴尬地僵在半空中。
反应过来后,他捏紧纸巾,追上了纪年。
……
妇幼儿童医院的孩子很多,纪年带着软软挂了专家号,排了二十多分钟之后轮到了。
池简琛跟在纪年身后,和她一同进入了诊室。
“软软,睁开眼睛,我们让医生看看。”纪年轻轻地拍了一下小家伙的后背。
听到纪年的声音之后,软软果然睁开了眼睛。
小家伙看起来无精打采的,一看就是生病了。
医生先是给软软量了体温。然后开始询问纪年症状。
“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
纪年:“今天上午开始的,昨晚还没什么症状,应该是幼儿园交叉感染了。”
医生:“孩子刚去幼儿园?”
纪年点头:“是的。”
医生了然:“嗯,那确实挺正常的,孩子抵抗力弱,刚去幼儿园就是会有这个情况。”
纪年:“需要打针或者打点滴吗?”
医生将体温计从软软腋下取出来,看了一眼体温,已经直逼四十度。
“先打一针看看吧。”医生说,“她现在烧得太厉害了,先退烧再说吧。”
纪年点了点头。
医生很快开了单子,然后让纪年带着孩子去打针。
……
医生给软软看病的时候,池简琛就在旁边站着,完全插不进话。
他对孩子的情况一点儿都不了解。
纪年拿着医生开得单子,准备去缴费区。
池简琛拦住她,“我去吧,你先坐这里等会儿。”
她一个人抱着孩子跑来跑去,太累了。
听到池简琛这么说,纪年稍微犹豫了一下。
其实她特别不想麻烦池简琛,但是现在确实是有些跑不动了。
经过一番思考,纪年将钱包拿出来,递给池简琛。
“那就麻烦你了。”
周围有人路过,看到这一幕之后不禁多停留了几秒钟。
池简琛咬了咬牙,“我有钱。”
“那跟我没关系,软软看病用我的钱,天经地义。”
纪年不明白池简琛在纠结什么,因为着急,声音带了几分不耐烦。
池简琛仍旧不动,站在原地盯着她。
“算了,我自己去。”纪年不想浪费唇舌和他辩解什么,既然他不愿意接钱包,不如她自己去。
“我去吧。”池简琛咬牙,从她手中接过钱包,拿着缴费单下了楼。
他离开后,纪年抱着软软走到走廊的座椅前坐了下来。
楼下。
池简琛排了几分钟的队,付钱的时候,他打开纪年的钱包,从里面拿了几张现金。
其实他内心还是有些大男子主义的,这也是他生平第一次用女人的钱包。
缴完费之后,池简琛用最快的速度上了楼,将盖过章的回执单交给纪年。
同时,将钱包一并递给她。
“谢谢。”这已经是纪年今天第三次和他说谢谢了。
而且,三次都是一样的态度和语调。
……
纪年很快找到了打针的诊室,排了十几分钟的队,终于轮到了软软。
软软这会儿已经醒了,孩子还是怕打针的,刚刚趴在诊室的床上,就开始小声抽泣。
纪年看得心疼,但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针扎进去,软软开始大哭,哭声一直到注射结束。
打完针之后,纪年将软软抱起来,走出了诊室。
打完针之后,今天就算结束了。
但是池简琛不太懂小孩子看病的流程,他主动问纪年:“还有别的事儿吗?”
纪年:“没了,你可以走了。”
池简琛:“……”
和池简琛说完话,纪年便拿出手机来,准备叫一辆车。
池简琛低头扫了一眼,看到她打开打车软件,直接对她说:“孩子的书包还在我车上,我送你们回去吧。”
他这么一提醒,纪年才想起来。确实,软软的书包还在他车上。
“妈妈我要回家……”软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看软软这个样子,打车确实不是上乘之举。
纪年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跟着池简琛走了。就当欠他一回人情吧。
池简琛送纪年和软软回到了住处。
停车之后,他还是习惯性地下车去开车门。
纪年抱着软软从车上下来之后,池简琛将车门关上,走到副驾驶座把软软的书包拿了下来。
他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跟着纪年一块儿走到了门前,等着她输入密码。
纪年回头看了一眼池简琛,大概猜到了他的目的。
本来是想让他走的,但是想想,怎么着他今天都算是帮了她一个大忙,人得知恩图报。
算了,请他进来喝杯茶吧。
纪年输入密码,抱着软软走进家门,然后将软软放到了沙发上。
软软在沙发上躺下来,没多久就开始闹腾。
“我要爸爸……呜呜呜……”她双手揉着眼睛,声音有气无力的。
池简琛有些的木讷地站在原地。
她在叫爸爸,可惜……叫得不是他。
“爸爸在工作呢,晚上才能回来。”纪年走到沙发前蹲下来,温柔地安抚着软软。
若是平时,软软一定会懂事地点点头。
但是现在生病了,自然也就任性了不少。
“我就要爸爸……”
“好,妈妈现在给爸爸打电话。”纪年无奈地叹了口气,答应了软软的要求。
接着,她拿起手机,拨出了季平生的号码。
客厅里很安静。池简琛站在不远处,能够清楚地听到听筒里的声音。
嘟了两声,电话接通:“怎么了?”
纪年:“软软生病了,吵着要你回来,不忙的话回家一趟吧。”
“……忘记告诉你了。”季平生声音有些自责,“我今天去临市办点事情,大概要一周。”
“嗯,工作要紧。”说到这里,纪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对面的池简琛。
池简琛正眯起眼睛看着她。
“那你先忙,我去照顾孩子。”说完这句,纪年直接挂了电话。
到医院挂号做了一个检查的包扎,接着医生还给他开了几盒消毒防伤口感染的药。
拿着药从医院走出来,池简琛回到了酒店。
刚刚走到门口,就碰见了站在走廊的俞卿。
俞卿手里拎着行李箱,风尘仆仆的,似乎是刚刚赶到。
池简琛看到之后,略微皱眉,脸上露出了几分不耐烦的表情。
他认为,有些话,之前已经跟俞卿说得很清楚了。
他念在多年的情面上,没有和她撕破脸。
但是池简琛相信,按照俞卿的智商,不至于连这种话都听不懂。
很显然,她就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池简琛今天穿了一件polo短袖衫,胳膊上擦伤的伤口处包了纱布,纱布上还有血。他手里还拎着药。
俞卿看到之后,立马走了上去。
“阿琛,你胳膊怎么了?”
“擦伤,不要紧。”池简琛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
他淡淡地扫了俞卿一眼,然后问她:“你来做什么?”
“哦,是项目那边出了一点儿状况,所以我就过来了。”俞卿找了工作当借口。
既然如此,池简琛也不好说什么。
他“哦”了一声,“那你去处理工作吧。”
“阿琛!”俞卿有些着急地喊他一声。
池简琛没应声,掏出房卡打开了房门。
俞卿咬了咬嘴唇,跟着他走进了房间里面。
池简琛侧目扫了她一眼,眼底露出了不悦,但是并没有撵她离开。
俞卿进门之后,小心翼翼地关上了房间的门。
她四周打量了一下。房间里摆着很多池简琛的东西,书桌上还有很多打印出来的资料,看样子,他已经在这里住了很久了。
俞卿知道他们一家人春节的时候来海城过年了,但是假期结束后,池简琛却迟迟没有回去。
原因是什么,俞卿心里清楚得很。
这座城市里有纪年,只是因为纪年而已……
她真的不理解。
纪年现在已经结婚了,跟别的男人在一起睡了三年多,池简琛为什么还是不肯放手?
“阿琛。
”俞卿松开行李箱,走到池简琛身后,抬起手来轻轻环上他的腰。
“我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就不回头看看我呢……”
她的声音里有委屈,有无奈。
“纪年现在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她还和别人有了孩子,你们……已经不可能了。”
如果是平时,俞卿肯定是不会说这种话。
毕竟这种话和她善解人意的形象反差太大。
但是现在,她已经被嫉妒吞没,有些话不经过斟酌,就这么说了出来。
她一直觉得,男人在那个方面都是有洁癖的。
尤其是池简琛这样的男人,他怎么可能接受一个给别人生过孩子的女人?
“孩子是我的。”有些事情,池简琛本来是不打算解释的。
但是,听到俞卿说纪年和别人有了孩子,他心里还是不舒服。
“……你说什么?”
听到池简琛这么说,俞卿当场就愣住了,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怎么可能?纪年那个孩子,跟池简琛完全不像!
而且,如果他们当初有了孩子,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离婚?
这太矛盾了。
“阿琛,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就是我的。”池简琛打断她的话,“那是我的女儿。”
俞卿完全说不出话来:“……”
池简琛将她的手从腰上拉下来,低头和她对视着。
“有些话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俞卿,我本来不想和你撕破脸的。”
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说出来的话却是残忍无比。
“揣着明白装糊涂,久了就没意思了。”
俞卿听得捏紧了拳头。
确实,之前池简琛虽然也直接拒绝过她,但是总归是没有把话说得太绝。
俞卿是了解池简琛的,他内心是个比较善良的人,她照顾江静姝的那几年,他始终都记着。
所以,就算不喜欢,池简琛也不会让她过于难堪。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俞卿才能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
她总是想,池简琛没有和她撕破脸,她就还有机会。
可是,心里那么一点儿希望,在今天,也正式破灭了。
池简琛的话已经说得足够清晰,如果她再纠缠下去,池简琛大约真的要和她撕破脸了。
“阿琛……”俞卿颤抖着声音喊着他的名字。
“该说的我都说了,希望你记住。”看着俞卿红着眼眶的样子,池简琛没有一点儿心软。
之前就是因为他过于心软了,所以俞卿才一直不肯放手。
如果他早些有今天决绝的态度,也不至于是这样。
过去很多事情,他都做得不合适,因为考虑得太多,所以显得优柔寡断。
“阿琛,你希望我离你远点,好,我答应你!”
俞卿似乎是考虑了很久,终于做出了这个决定。
她的眼眶已经红得不像话,毕竟是爱了这么多年的人,如今真的要放手,还是舍不得。
“但是,就算没了我,你和纪年不会有好结果的!”
终于装不下去了,到这一步,她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池简琛听到俞卿这么说,略微有些惊讶。
在他的印象中,俞卿一直是比较温顺的性格,因为家庭的关系,她对什么事情有所不满的话,也不会说出口。
如今这么直接地说出了这种不入耳的话,确实让人吃惊。
“那是我的事情。”对于俞卿的这句话狠话,池简琛只有这样一句回应。
俞卿听完之后,拉着行李箱,转身走出了房间的门。
这是她第一次在池简琛面前展露自己的脾气,只因为……实在没办法继续忍耐了。
……
俞卿走后,房间里恢复了安静。
池简琛走到书桌前坐下来,低头看着自己胳膊上的纱布。
他想起了之前在幼儿园发生的事情。
他胳膊上受了伤,软软看到之后露出了担心的表情。
小家伙的手指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伤口,然后可怜兮兮地问他:“疼死了对不对?”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小家伙的眉头皱在一起,眼底都是担忧,还有自责。
池简琛本身对孩子没什么特殊的感情,可是当他听到软软这句话之后,心都快融化了。
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父爱吧,他其实也不是很清楚。
池简琛抬起手的来,摸上那个被软软碰过的地方,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容。
这么可爱,是他的女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