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番外*现世3

那个大包裹原封不动放在武家的柜子里,和上次西门庆送的东西放在一起。

过了初六,姬缘又开始卖烧饼。

有武松帮忙,没有那么累。

她仿佛不知疲倦,拿着擀面杖一推,一张圆圆的纤薄饼子就出来了。

姬缘出去卖饼的时间并没有提早,因为武松一顿就能吃三十张糠饼。

那还是她没吃饱。

吃撑要五十张。

生存的压力依然巨大。

前几日又下了一场小雪,如今只余屋檐上的些许积雪和瓦缘下垂着的冰柱。

化过雪,冰柱分外长些,根根晶莹剔透。

路面上也结了一层冰,有些滑,武松帮姬缘挑着担子。

今日卖的饼子有三分之一的白面饼子,剩下的都是糠饼。

不知道能卖出去多少。

卖不出去武松也能吃掉。

“潘小哥哥,路上滑,你走路小心些。”

胡大娘子破天荒地换了一身长裙,发式也精致了很多,朝姬缘挥手帕。

“好。”

见姬缘笑了笑,胡大娘子挥得更勤了,马上就被她娘扯着耳朵拉进去。

“卖饼的小哥,给我来五文钱的。”

胡大婶给了五文钱,要了糠饼。

“慢些走。”

“哎,谢谢您。”姬缘也只是给人递饼,收钱。

挑担子的是武松。

她一脚下去,路上的冰层如蛛网般散开。

真一步一个脚印。

今日的生意也不错,不少人来和姬缘打招呼,寒暄,然后再买五文钱的饼。

两人便走得远了一些,几乎走了一遍整个清河县上的街道巷子。

那些只听说过潘六郎的人这回也看见了真人,照顾了一下生意。

“买饼吗姑娘?”

“买饼吗夫人?”

“买饼吗娘子?”

“买饼吗哥哥?”

面对如此美貌的少年温柔的询问,谁能拒绝?

姬缘一天重复了这句话无数次,问过之后,对方都买了。

就算是糙汉,也不由自主摸向了口袋。

说起来有些鬼畜,此时面对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子,尊称是哥哥,若再官方一些就是官人,对方穿得好,就是大官人,若是读书人就是相公。

大家都这么叫,姬缘入乡随俗,也只能对着路上的大叔大哥,亲切地呼唤,“哥哥、官人、相公。”

一路走下来,饼卖了个干净。

姬缘有心想把西门庆送来的东西送回去,但直接送上门很不妥当。

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处置,只能放着了。

回去路上武松十分高兴,连带着把老大夫请回了家。

“大娘子的病好了许多,再休养两月便能如常走动,药仍是要吃,我重新写个方子,七日一副便可。”

“痊愈之后仍然要注意身体,不要太过劳累。”

“好。”见姬缘应下了,老大夫打量了一下他,摇了摇头。

“六郎的身体也不大妥当,切莫病倒了。”

“我会注意的。”

“大夫,六郎的身体是哪里不妥当?”

武枝拜谢了大夫,又问道。

“六郎先天有些不足,比常人弱上一些,大娘子无需心焦,人来这世间,自有定数,来是缘,去是了结。”

“放宽心,方能长长久久,不留憾事。”

这老大夫年纪大了,医术不错,同时十分虔诚,常常翻翻道学经义,偶尔也能开导些人。

“是。”武枝听得不太真切,大夫只说比常人弱一些,并没有说十分严峻的病症,便稍稍放心了。

姬缘一直觉得壳子不太行,这会儿也没放在心上,如今还是以给武枝治病为重,再多攒些家底,修修房子,再想一门长期赚钱的手段,教给她们,最好能喂饱武松,也能给她们几个存点嫁妆。

姬缘不能每天都那么卖饼,一是身体遭不住,挑不动担子,二是武松上山了,他独自做不了太多饼,三是清河县就那么些人,会审美疲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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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下是烧得热烫的炕,身上是湿沉的被子,冰火两重天,不过如此。

即使条件艰苦,姬缘还是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姬缘就看见武松从被窝里闪电般蹿出来,宛如旋风,穿上衣服就往外冲。

没多久她又回来了。

扛起了包袱皮里的糠饼,顺便压了压武枝和迎儿的被子。

忘记带饼了,失策失策。

“姐夫你醒啦!”

发现姬缘从炕上伸头看过来,武松悄悄地打招呼。

“早去早回,路上小心。”

姬缘也小声嘱咐。

“我知道了!”

“没有猎物也没关系,明天一定要回来。”

“嗯。”

武松摆了摆手,再度消失在蒙蒙亮的雪地中。

往常这个时候武枝也会起来做炊饼,原主会帮些小忙。

睡了一夜,身体反而沉重无比,姬缘直接起来了,就着水缸里的冷水,随意洗漱了一下,精神瞬间振奋了很多。

武枝病得很重,武松打猎也不稳定,总要有个进项。

这年头管没馅儿的馒头叫炊饼,有馅儿的叫馒头。武枝卖的是炊饼,姬缘不会做,只能想想别的东西……

昨天烙的那些糠饼子也不错,卖给那些粗汉们,兴许能赚上一些。

姬缘按着昨天的做法,开始烙饼。

没有武松帮忙,光把糠面团揉匀就花了大半个时辰。

这个壳子还是太羸弱了,不得劲。

姬缘又开始擀面皮。

这是第一次操作,形状没有武松擀得那么圆,厚薄也不太均匀。

怕卖不出去,就只擀了三十张。

武枝往日做饼都是提前把面发好,揉成团子,再压平一些,做好了搁蒸笼上蒸,五文钱一个大炊饼,卖是卖出去了,就是赚得不多。

姬缘打算试试三文钱两张,卖不出去就一文钱一张,毕竟有钱人家的看不上这种不好吃的烧饼,贫苦人家只想填肚子,不管它是炊饼还是烧饼,也不管它是糠饼子还是面饼子。

姬缘再度在狍子腿上割了一块肥肉,在锅里刷油。

没多久,灶台下就多了一个小姑娘。

“舅舅!饿!”迎儿再度用饥饿的眼神看着姬缘。

怎么从被窝里跑出来了?

姬缘放好刚烙的饼,摸了摸迎儿细瘦的手指,发现还暖和,微微松了口气。

还好这孩子虽然小,却知道起床了要自己穿衣服穿鞋。

“吃饼!”

往常武枝会给半块炊饼给迎儿吃,今天姬缘做得是糠饼,就不好让她吃太多。

“等舅舅做完了饼再煮饭给迎儿吃好不好?”

“好!”想起来白菜粥的味道,迎儿眼睛亮了亮,期待地看着姬缘,乖乖巧巧蹲在灶膛口,往里头塞柴禾。

手里握着姬缘给的一小块糠饼,十分珍惜地小口啃咬。

柴要堆得虚火焰才高,底下是剩出来的火炭。

迎儿很会烧火,像玩游戏一样,一直让灶里的火焰保持着差不多的高度。

可惜这里并没有红薯,不然可以焖一个给迎儿吃。

还没有灶台高的小姑娘,不哭不闹,乖巧懂事,眼神澄澈明净,让人心里酸涩。

武枝醒了,穿了衣服下床,舀了热水洗漱,把迎儿也叫过去了,让她把小手泡在热水里烫一烫。

姬缘刚把饼做完,装进一个大食盒里。

武枝在给迎儿梳头发,稀稀落落的头发偏黄色,用一根打络子剩的细线系起来,顶在脑袋顶上,十分可爱。

就是迎儿过于瘦弱了些。

“枝枝去炕上歇着,我来倒水。”

老大夫说过武枝不能见风,姬缘一字一句都记在心上。

这不是什么简单的注意事项,是和武枝生死攸关的大事。

除了中药、针灸,再没有其他的医疗手段。

武枝还小,姬缘不想看着这么一个活生生的女孩死在面前。

“金莲哥哥,累着你了。”

武枝说着话,眼泪就滚了出来。

“我…我也不想哭的,就是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