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轻便油水多的事情都有人包揽,各处都是复杂的宗族关系网,原主无甚门路,没有出头之日。
寒窗苦读需要十年,经史子集无数,一无家资,二无闲暇,这条路很长时间内都走不得。
如今姬缘也想不出什么用文化赚钱的法子,但至少可以教她们几个认字。
“这是武,这是枝……”
姬缘教她们的时候用的是沙盘,用半截筷子一笔一划写出来,周围围着三个脑袋,都看得目不转睛。
“枝枝来。”
武枝紧张地捏着半截筷子,颤巍巍地跟着学,稍微划出了一点,就放下了筷子,怂怂地看着姬缘。
“金莲哥哥……”
“无事,你接着写。”姬缘把武枝多写的那一点抚平了。
武枝便继续写,按照上面姬缘写的武枝二字,写出来两个像模像样的字。
“写得真好。”
武枝脸上慢慢爬上一层粉晕。
“该我了该我了!”求知欲旺盛的武松挤开武枝,蹲到沙盘前。
武枝默默看了一眼武松。
武松背后一凉。
“姐姐!我一定会小心的!不会把沙盘戳烂的!”
“放心吧!”武松拍胸脯保证。
猛然一掌拍下去,武松胸口一痛,她皱了皱眉,捏住了那半截筷子,递给了姬缘。
痛吗老弟?
还是拍胸口——
嘶——
姬缘看着都觉得痛。
武松那种不科学的巨力,姬缘已经不止见过了一回,每次还是会被深深震撼。
要是她去举重,多合适啊……
“武字还是一样的,松字是这样的。”
“松柏的松,孔圣人曾经说过,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以后我也在院子里栽一颗松树。”
武松握了握拳头,然后捏着筷子,在沙盘里划出来武松两个字。
她十分珍惜这两个字,写得小心翼翼,并没有捅出什么窟窿洞。
接下来是迎儿,她还迷糊着,学着写出了“武迎”两个字,就十分高兴。
一天学十个字,三个人都要学。
一时间院子里都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的声音。
姬缘看着她们仨认认真真的样子,颇有些欣慰。
“咕咕咕!咕咕咕!”本来是平静祥和的一天,院墙外又传来了鸽子的声音。
姬缘虎躯一震。
“姐姐姐夫,我去看看,把鸽子抓来吃!”
武松就要出门,武枝却把她拉住,温柔道。
“金莲哥哥你去吧。”
“我去看看,马上回来。”
姬缘硬着头皮出了院子门。
外面是背着包袱的西门庆。
不会是离家出走来投奔吧?
姬缘有些无措。
“潘郎,这是我给你抄的书,你不要嫌弃我,我爹生病了,我趁机出来看看你,我很久之后都不会出来了……”
西门庆眼眶通红。
“潘郎,你用功读书,去考科举,以后我们就能……”
“西门姑娘,我对你已无情意,不值得你这样费心。”
“不管你怎么说,书是给你抄的,你不喜欢就把它烧掉吧,我是不会收回去的。”
西门庆再看了姬缘一眼,就要离开。
他一如既往好看,近日又比以前更好看了。
有匪君子,既清且冽。
以前的潘郎虽有青云志,性子却有些躁。
如今的潘郎……真教人喜欢……
“西门姑娘,你站着这里等一会儿,我有东西要给你。”
姬缘说完,刚走进院子门,就与正在偷听的两大一小打了个照面。
“嘿嘿嘿……”武松露出尴尬的笑。
武枝垂下头,恨不得把头栽进雪里。
武迎儿一脸懵懂,只觉得好玩,伸手朝姬缘要抱抱。
大家一起假装无事发生过。
姬缘撸了一把迎儿的头,再去上回藏东西的地方找西门庆上次给的笔墨纸砚,等他再出院子,西门庆已经走了。
只留了一个大包袱,脚步和她来时一样,十分忙乱。
姬缘提了一下,没提起来。
这还是西门庆扛来的包袱,他竟然提不动……
一时内心复杂。
“姐夫,我给你提。”
武枝轻松把包袱提了起来。
“姐夫,我觉得西门姑娘长得还挺好看的,又很有钱,要是你喜欢她,就把她娶过来……”
武松还没说完,腰上就被武枝狠狠拧了一下。
“姐姐,我不说了…”
“西门姑娘的事,是我对不住你。”姬缘温声道歉。
“不怪你,是我不好……”武枝眼泪汪汪,越擦越多。
本来潘郎就是张府给的,要是张府不给,潘郎和她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金莲哥哥,你要是喜欢西门姑娘,就和她在一起吧,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武枝哭得越发伤心,又咳嗽起来。
“枝枝这么好,怎么会不喜欢,我只是把你当成亲妹妹一样,并没有男女之意……”虽然这么说怪怪的,还是《渣男经典语录》中的金句……但除此之外,姬缘想不出来更好的措辞安慰武枝。
“我对西门姑娘,也是如此。”
“婚姻是一辈子的事,不能这么轻率决定,她只不过是此时被心中情绪蒙蔽,日后等她清醒了,想起来如今的事,说不定会发笑。”
“你真的不喜欢西门姑娘吗?”
武枝一边啜泣,一边看着姬缘。
“西门姑娘有她的可爱之处,然而,我并没有娶妻的念头。”
“在我心里,成亲不是两个人组成一个家,生儿育女,互相扶持,而是与一个彼此心动的人共度余生、悲喜与共。”
“若没有这个心动的人呢?”
“终生不娶又如何?”原主是被家人卖掉的,他们不止一个儿子,早就断了联系,不知道搬去了什么地方。
姬缘不需要娶妻。
传宗接代呢?谁来照顾你的衣食住行?不想家里有个人对镜梳妆,等着你回来?你老了又该如何?
武枝想问,却发现这些对姬缘来说都没有意义。
他只求心动……
那要靠缘法。
她一定是前生在佛前求的不够多,没求到这一点灵犀。
“我们姬哥敢一个人去外地!”
“我们姬哥敢开火箭!”
“我们姬哥敢穿越!”
“我真的敢——”姬缘握着话筒大声回应。
梦醒了。
姬缘从炕上坐了起来,在狭窄的房间里转了几圈,沉默良久。
屋顶是茅草,墙是土墙,大洞小窟窿,一条大炕,他睡在中间,左边右边各有一团被子,手感湿冷,并不保暖。
左边靠外那床被子叠得很整齐,睡在那里的人应该出门了,右边被子里睡着一大一小两个人,都蜷成了球型。
加上自己大概是一家四口人。
屋子里一股浓烈的药香,和烧炕的烟气冲在一起,十分熏眼睛。
手指修长白皙,有些细茧,不是姬缘原装的手。墨发垂至腰际,姬缘扯了扯,头皮有点痛,是真头发无疑了……
人虽然是真人,但他现在整个人都不是原装版本。
身上穿的是青色厚棉长袍,勉勉强强抵住了从外面侵入的寒意。
一阵剧烈的咳嗽从被子里传来。
“药好了吗?”软软糯糯的女声好不容易才止住干咳,虚弱中有些期待。
药碗放在桌子上,铺了一层纱布,刚倒出来没多久,白烟袅袅。
“…”姬缘掐了大腿一把,真的很痛。
“金莲哥哥,药药凉了。”
被窝里伸出一个头,姬缘吓得往后缩了一下。
小姑娘一张娃娃脸,带着婴儿肥,头上左右各一个丸子,也许是因为生着病,脸色很黯淡,看起来像营养不良的半大孩子。
还药药,这萌卖的……
姬缘非常想去捏一把她头上的丸子,但是没摸清情况,还是不要动手动脚的,免得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