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墨被项羽飞最后那句话气得不轻,等他回过神来,那王八蛋早已经跑出去老远,留给他一个落荒而逃狼狈背影。气归气,但他有的一点很不明白。项羽飞干嘛要跑?虽然他老爹是实打实的武道八境宗师,但他们几个陈家孩子其实拳脚一般。别说是在山上山下,诸侯庙堂都威名赫赫的项羽飞,就连一般的同龄孩童,他们打起来都吃力。换句话,他们几个陈家孩子,就是普通人。
渡口看热闹的人见项羽飞落荒而逃,虽然比较纳闷,但谁也不敢出声起哄。一是惹不起项羽飞,二是更加惹不起陈霸仙。无热闹可看,众人便作鸟兽散。渡口很快就恢复常态,放风筝的继续放风筝,荡秋千的继续荡秋千,装船卸货的继续装船卸货。
姐弟俩受了天大的委屈,四下无人,在心底狠狠地骂了一顿项羽飞那个浪荡子。然后朝渡口的廊桥走去。廊桥伸进北海一里,尽头有一座观景亭子。此时此刻,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小镇不大,人口亦不多。小镇上的人其实都互相认识。尤其是作为陈霸仙的孩子,小镇上不认识他们的人可能不多。姐弟俩走进凉亭,扫完墓顺便踏青来此休息观景的小镇居民,纷纷起身给二人打招呼。姐弟俩一一回复,找了个空位坐下。
由于吃食都在车上,陈子墨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旁边一对虎头虎脑的姐弟,一手拿个鸡腿,一手拿个猪蹄。你一口我一口,嘴巴吧唧吧唧震天响。梦竹无奈,又有些愧疚。她起身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车上给你拿些吃食过来。”
陈子墨自知失态,连忙摇头,双手挽住大姐的手臂撒娇道:“不用不用,我一点都不饿。”
其实,他是害怕一个人独处。因为母亲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父亲又是个大老粗,成天忙于军务,根本没时间管他。他甚至听家里的仆人说,他出生后,父亲因母亲难产而死,对他很是怨恨。所以,从出生到现在,他都是大姐照顾的。正因如此,陈子墨才会和大姐亲近。不能说她不喜欢大哥和二姐,只是喜欢大姐更多一点而已。所以他很依赖大姐。
梦竹溺爱的抚摸着弟弟的头,虽然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女,但她眼中流露出来的成熟目光,活像那三月阳光一般温暖。从侧面说明,小小年纪的她在陈子墨身上倾注了多少汗水和爱意。
旁边的小孩长辈见此,从油纸包里取出两只猪蹄递了过来:“梦竹儿,不用和我客气啊。”
梦竹先是垂头看了眼陈子墨,见弟弟默默摇了摇头。她嫣然一笑,谢着回绝道:“谢谢柳姨,我们不饿,你留给李羚和李梨吧。”
妇人起身将猪蹄强塞到姐弟二人手里,自顾自说道:“没个娘亲照顾,也是难为你们几个了。”
姐弟二人默默地啃着猪蹄,没法回答。
妇人没完没了,说:“你们爹也真是,死了正房可以在纳个小妾嘛。这样家里还能有个人照应,你们几个也不至于受这么多苦。他本事那么大,别说大家闺秀,就是讨孤竹国公主做媳妇儿也没问题。”
陈子墨实在受不了妇人的嘴碎,就要开口反驳几句。梦竹见机不妙,悄悄踢了陈子墨一下。陈子墨没有开口,但是伏龙镇铁匠铺老板娘是何等眼光毒辣?要是换做别人,铁定是要骂上一句“狼心狗肺”的。但在陈霸仙的孩子面前,借她十二个胆子也不敢言语不敬。自知失言,她讪讪一笑:“孤竹国公主也不成,毕竟你们两家是同宗。”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妇人话音刚落,不远处一个声音响起:“陈霸仙属于孤竹国王室?”
妇人翻了个白眼,没有回答那个不知礼乐的年轻外乡人。陈子墨和梦竹姐弟俩摇了摇头,算是对年轻人的回应。
“哈哈哈,是我唐突了。在下墨家唐铁意,是个游侠。若有冒犯之处,还望梦竹姑娘海涵。”年轻人起身抱拳,朝梦竹姐弟二人道歉道。其中意味,连瞎子都能听出来,那几句话主要还是说给梦竹姑娘听的。
“公子不必介怀。”梦竹细嘴轻咬,缓缓咽下咬碎的猪蹄花肉,轻声回道。
铁匠铺的柳姓老板娘又接连使劲翻了一串白眼,视线倾斜,狠狠刮了几眼唐铁意。哟呵,长得还挺人模人样的嘛。
唐铁意见梦竹搭话,便从亭子一头走了过来。铁匠铺那老板娘白眼翻得更快了。旁边虎头虎脑的儿子看着母亲白眼翻飞,哇的一下哭了起来:“姐姐,娘亲是不是快要死了。”
名叫李羚的小男孩这么一喊,亭子里众人纷纷起身,就要前来搭把手救人。妇人停止翻白眼,怒极之下狠狠一巴掌拍在儿子头上,骂道:“小王八蛋,你很想我死么。我死了谁给你做饭洗衣擦屁股,没良心的死孩子,没娘的日子你不知道还不会看啊。”
说着说着,妇人就开始嚎啕大哭起来。亭子里的人都知道妇人的习性,属于打蛇上棍,没个人敢上前搭话,又都重新坐下,目不斜视的看向别处。
梦竹拉起陈子墨,姐弟俩匆匆离开了凉亭,远离这是非之地。墨家游侠唐铁意赶紧追了出来,跟在姐弟二人屁股后头,尴尬道:“梦竹姑娘,实在对不住你了。”
梦竹拉着弟弟也不说话,一个劲儿匆匆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