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酒小娘站在凉亭台阶上,望着远去的马车。自言自语道:“到底还是孩子啊。”
马车行下缓坡,沿着行人踏出的依稀小路向东行驶。一路上都是从小镇前来为死去家人扫墓烧香的人。雪白的墓碑整齐的分布在缓坡上,密密麻麻,重重叠叠。北海的微冷春风吹过,纸钱燃烧殆尽的灰烬漫天飞舞。
马车行至最东边,孩子们下车。手里拿着香烛纸钱,水果花蓝,一次摆在一座小小墓前。梦竹和哥哥陈子昂点燃香烛纸钱,四个孩子跪在墓前一字排开,砰砰磕了三个响头。个个尽是泪流满面。
“陈子墨,是你害死娘亲的。”绿竹哭着说。
“住嘴。”陈子昂大声道。
绿竹从未见过最亲近的大哥这么凶过她,一时间越加委屈,自知说错话,便哭得更伤心了。陈子墨只是默默流泪,一句话都不说,又趴在地上砰砰磕起头来。梦竹没有去安慰绿竹,而是绕过她将陈子墨一把拉起。她双手捧着弟弟的白净小脸,心疼道:“别听你二姐瞎说,她就是个小屁孩儿,什么也不懂。”
陈子墨既没摇头也没点头,只是额头已被磕得乌青红肿。梦竹替他擦干泪水,拉着往回走。他们没有乘车,而是沿着北海岸边徒步。岸边种植了很多垂柳,细长的柳枝上已经挂满碧绿柳眉。柳绦随风摇摆,在水中荡起层层波纹。藏在水中的游鱼被惊得四下逃窜。
碧草青青,沿着湖堤蔓延向远方。举目望去,是放风筝的奔跑少年。是袖手轻摇秋千的年轻母亲,一颦一笑,眼里藏不住慈爱。仿佛浓得被北海的风吹得到处都是。
陈子墨抬起头看向从小便对他疼爱有加的大姐,楚楚可怜的问道:“绿竹说的是真的么?”
梦竹鼻子一酸,差点又流下泪来。她故做轻松的笑道:“没那回事儿。娘亲是病死的,受了风寒。你知道的,长城北边很冷啊。”
“哦。”少年低着头回道。
“娘亲可喜欢你了,她说你是五个孩子中最漂亮的。”梦竹在陈子墨头上使劲揉了揉。
“大姐才是最漂亮的呢?”陈子墨果然还只是个八岁的孩子,从不缺乏应有的天真。
“二姐比我丑?”梦竹笑问道。
“她比你丑多了。”陈子墨恶狠狠的说道。
梦竹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大姐,你说二哥到底长什么样啊。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也真是的,去山上修行虽然是好事,但也不能不回家啊。”
“二哥比你二姐还丑,幸好他不在,不然会被人说闲话。”
“为什么啊?”
“长那么丑,别人会以为他不是老爹的儿子呢。”
“有那么丑么?”
“别提他了,一想起他就吃不下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