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门由内敞开,氤氲的热气豁然从中闯出。
室内暖气充沛,靳泽穿着t恤长裤就出来了。
他左手抓着浴巾,短发似是只随意地擦了擦,眉宇仍笼着一层浓浓的水汽。
他很快站定在云娆面前,满腔的话呼之欲出。
然而,能说会道如他,此时正微蹙着眉,似乎在斟酌措辞。
云娆先开口了:
“刚才你姐打电话来问你,你家有没有高端一点的吹风机”
“好的。”
话音未落,靳泽的眼睛忽然亮起来:“她亲口说是我姐了?”
云娆迟疑地点了点头。
她从未见过靳泽脸上露出那样的表情。
高兴,但又不是全然的欣喜,其中还掺杂着后悔、无奈、如释重负种种情绪杂乱交织,走马灯似的从他脸上晃过。
“你已经知道了?”
靳泽走到云娆近旁,却有些不敢碰她,“简沅沅是我的亲生姐姐。”
云娆含着眼泪抬起头:“她还说是她威胁你,不让你告诉别人你还有别的亲人。”
“嗯,这些年,我们都直呼对方的名字。因为是我间接地害死了母亲,她一直在埋怨我,认为我不配做她和母亲的亲人。”
靳泽坐到沙发上,深吸了一口气,
“我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其实我好几次都想告诉你。但是,她对我的态度非常差,我回国的这些年一直在很努力地接近她,而她总是排斥我,甚至用各种方式为难我,我不想这份难受还要嫁接到你身上。”
云娆攥着手,静静坐在靳泽身边。
只见他无声地扯了扯唇角:“我本来想着,等我哄好她,就带你去见她,应该不会等太久。没想到,天底下最急不可耐的人是狗仔。很抱歉让你误会了这么久。”
云娆:“没有很久,只有今天。在今天之前,我并不想窥探你的隐私,你说与不说,在我这里,都没有关系。”
她加了前置条件——在今天之前。
就算不想探查他的隐私,多半也有好奇吧?
靳泽知道,她这么说,只是为了减轻他心里因隐瞒产生的罪恶感。
可他心里真的压了太多事,同时他又是那样自负,总觉得自己能处理好一切,当一切都平静无虞,她就不用和他一起承担那些负面情绪了。
他尝试性地碰了下云娆的手,云娆却条件反射般缩了回去。
“我我知道你有苦衷,但我还没有消气。”
她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今天之前,我真的很佛系,但是经过了今晚,我觉得我的精神受不了这样反复的摧残,杀死又复活,永远身不由己。”
靳泽:“对不起。”
云娆惨笑了下:“不用说对不起。好几次你想告诉我,都是我自己不想听,打断你。”
她垂下脑袋,喃喃地说:
“我在生我自己的气。”
要不,就彻彻底底地相信,不管对方如何,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动摇。
要不,就勇敢地质问,了解清楚一切,主动面对所有问题。
她哪个
都做不到。
说真的,能让自己放心的永远只有自己,绝不能倚靠他人。
尤其是女孩子,一定要做自己感情的主人啊。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云娆缓慢地眨一下眼睛,“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靳泽点头,片刻后,忽然绷紧下颌:
“你不会思考了一夜之后,要和我分手吧?”
他有些慌乱地直接抓住云娆的手:“娆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抱着那点可怜的自负,妄想自己处理好一切。你能不能不要丢下我?”
时间仿佛一下子拉回到十几年前的那个雨夜。
母亲执意要搬出他们的家,姐姐读高中住校,家里除了冷战中的父母,只剩下十三岁的靳泽。
他从自己房间跑出来,钻到母亲的床上死死抱着她。
翌日清晨,他感觉有什么凉凉软软地落在自己额头,却怎么也睁不开眼。
等到家里保姆喊他起床上学,靳泽在母亲的床上撑起身子,发现整个屋子已经空空荡荡,没有任何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