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究是愧为大哥。
虞秋犹豫了下,知道自己的处境,便还是红着眼收了这钱。
虞叙问她:“伯母人呢?你是一人来的瑜都。”
她应道:“我娘还在北冀,离开虞家后不久,娘她便进了城外的庙里,一直在为我祈福,与世无争。”
虞叙微有些惊讶:“那你来瑜都……”
她赶紧道:“我不是来找你们,我是来找姐姐的,我无意得到姐姐的贴身玉珏,一番打听,便寻了过来。我在那里躲雨,也只是巧合。”
她真没想过要回虞家。
何况这如今的虞家,除了祖母,便只剩叔父那一支二房人。他们大房这一支,已是支离破碎。
虞叙闻言叹气:“若能早日找到她便好,可是有需要大哥帮忙的?只管说。”
虞秋摇头:“没有,大哥快回去吧!待会被发现,会挨骂。”她知道大哥是好大哥,却也知道若麻烦他,会让他在虞家难做。
虞叙看着她,千言万语,终是化成一声叹息。
且说虞宅中。
虞听燕随母亲薛氏,送因见到虞秋而心情不佳的虞老夫人回屋后,便一道去了薛氏的屋里。
进屋虞听燕便倒了杯茶递给薛氏:“娘喝茶。”
薛氏接过喝了口又放下,她按揉着疼痛的脑袋:“真是晦气,那丫头一来,这老毛病便犯了。”
虞听燕顿了下,道:“许是巧合,哪能任何事都算在二姐头上呢?”
薛氏闻言便有些生气:“你这说的什么话?当年她出生时,大师就给批命说她这八字刑克六亲。偏生你祖父祖母他们不信,放着你这真正的宝贝不疼,去视她为掌上明珠,当年若早将她送走,哪能有后来之事?瞧你祖母,如今倒是嫌弃极了,当初怎就不嫌弃?晚了。”
虞听燕撒娇道:“娘,其实二姐怪可怜的,你与祖母说说,让她回来?”
薛氏了解自己的女儿,稍一思索,便抬眸看她,脸色更是不好:“怎么?你还在挂念那姓楚的教书先生?想向虞秋打听他?”她记得,当年虞秋母子被赶出虞家后,便被那楚惜收留了。
虞听燕面露委屈:“我……”
为了楚惜,她当年做那么多才将虞秋陷入这步境地,未想反将眼比天高的虞秋推到他身边,这让她如何甘心?
“你啊!”薛氏恨铁不成钢,“就一个教书先生有哪好?能让你多年念念不忘?何况他还偏偏眼神不佳,看上虞秋那扫把星。”
虞听燕低头,没有说话。
薛氏冷声道:“说起来,那小子怕是早已成亲,亦或已与虞秋生儿育女。更甚至,已被那丫头给克死。”
虞听燕脸色大变:“不可能。”
薛氏也不想刺激到女儿,见她这模样,便握住她的手:“好了,别想他,你如今好不容易因攀上顾家姑娘成为戚府的舞姬,不是说马上便要入堇宁王府,在其宴席上献舞?以你的美貌,若入得堇宁王的眼,那不比那姓楚的好上千倍万倍?”
听说那堇宁王不仅位及权臣,相貌堂堂,还洁身自好,身边至今未有个女人,是瑜都多少人家趋之若鹜的存在。
对薛氏来说,她女儿就该配最好的。
“堇宁王?”
虞听燕这才想起,她还未告诉家人,那堇宁王便是当初被二哥所救并收留的江姓男子。
之前见到他,她着实惊讶了一番,但与她无关。
不过如今,她倒觉得有关了。
她垂眸掩下眸底算计。
听说,堇宁王个性冷酷,极为无情。若是她能将虞秋弄到那宴席上献舞,被他见到,事情是不是将会很精彩?
她可没忘当年虞秋究竟是如何对待落魄时期的他。
如今的堇宁王,随意便能整死虞秋。
听到马蹄声渐行渐远,虞秋小心翼翼转回身,远远地仍可看见那人挺拔不凡的背影。
她没忽视掉刚才那一眼中,他那气宇轩昂中透出的贵气。
思其装束,便知他如今处境定是今非昔比的。
这时几名护卫抬着一个人从客栈走出,她转头看去,便见被抬的是刚才逼她记图纸的中年男人。
只一看其如若一具尸体的模样,她便大惊失色。
这……
她不由浑身发凉,不知他是否死了,又如何死的。
随着护卫们抬着尸体离开,客栈里的人聚集在了门口,包括附近其他人,都在议论纷纷。
“我没眼花吧?刚才那站在树下的男子是堇宁王本人?”
“确实是,那领人入客栈的大人自称杨柳,那不就是堇宁王的一亲信么?也不知这死人是什么来头,能让堂堂堇宁王亲自过来一趟。”
虞秋未来得及因“堇宁王”三个字而觉诧异,注意力便被“死人”两个字吸引了去。
所以那刚才还活生生的人,是真的死了?
她顿觉不是滋味。
而这些百姓似乎都没受影响,仍在说道着。
听着他们一口一个堇宁王,她心中好奇心被提起,便将包袱抱在胸前走过去了些,问离得最近的那小伙:“那所谓的堇宁王就是方才那树下穿黑衣的冷峻男子?”
小伙看了她一眼,应道:“听说是,该没错。”
她压下心中震惊,顿了下,又问:“这堇宁王是何来头?”当年那男人,瞧着就不是个金贵的,如何摇身一变,便成为一郡王?
这时另一瞧着似乎话较多的百姓听到她的话,便走过来小声对她说:“你这小兄弟真是孤陋寡闻,竟是连堇宁王都不知。这天下终能大定,堇宁王功不可没。当年是他携一干武林义士协助当今圣上,才得以登基,并仅两年时间,便协帝平定了天下。”
“携武林义士?”虞秋喃喃过后,突想到些什么,便立刻又问,“他是江湖出身?名为江以湛?”
“不错。”那百姓点头后,看了看四周,又道,“公子还是小声点。”
虞秋未语,她想到的是近三年前,祖父与爹在书房的谈话。
因先帝昏庸,多年前,这大胤天下便逐渐进入乱世,各地大小势力陆续生起,不算小的,除宗室朝廷之外,另外起了两股大势力以夺天下,而他们虞家属北方戟王的势力,坐落北冀。
本是僵持不下的乱局,在三年前有变。
当时她便听到祖父谈到一名叫江以湛的江湖人,当年宗室的殷王便是有这江以湛的协助,才顺利取代作为其皇兄的先帝,成为当今的孝乐帝。
也正是因他的存在,皇朝迅速崛起。
她从未想过这所谓的厉害至极的江以湛,便是当年被他哥收留,被她所欺辱的江姓男子。
她怔怔地继续听着其他人说的话,越发知道“堇宁王”三字究竟意味着多大的权势与富贵。
既已知他的现状,她要做的事便更是得避免与他再遇,因为惹不起。
可想到她与这瑜都犯冲,她不由觉得很悬。
她耸拉着脑袋,叹了口气,便继续将包袱抱在胸前离开了这里,缓慢行走在哪怕天黑,也仍旧颇为热闹的街道上。
她本只是又累又饿,现在还疼,浑身疼。
好在不远便遇到另外一家瞧着还不错的客栈,她尽量用包袱挡住自己的胸口,迈步踏进。
要了间房,她迫不及待对镜检查脖颈处的伤势。
虽见伤得不多,她仍旧难受。
也不知可会留疤。
后来她拖小二给她买了药,重新再洗了个澡,给自己上过药,才觉安心些,同时又觉肉痛,因这药花了她不少钱。
吃过晚饭,躺在床上的她本该想很多,可架不住太累,很快便入了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