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出阵前,他们果然见到了守在山门前的叶槐序。
他嘴里叼了根草,刀背在身后,手里拿的已是一柄剑,见他们下山来,远远地摇了摇他还裹在包扎中的右臂,就继续忙他的去了。
如此,他们也就没停下来跟他说话,大步越过剑阵光幕,离开了玉凰山。
宿羯的魔兵驻扎在玉凰山南,离山门约有一百里。
这点路程,对齐谣空和云想容来说容易得很,带上一个小姑娘也影响不大。
齐谣空原本想让鸢罗变回花,但下山路上她牵过来,拉了他的手一路,满眼都写着不想放,他便把这话吞了回去。
最终他像当初带她上剑阁时那般揽住了她,跟上云想容,朝南边赶去。
宿羯似乎对此早有预料,在他们抵达之前就站到了营地前。
注意到他没有带兵刃,齐谣空还愣了一愣。
而宿羯也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在他们站定时开了口。
宿羯道:“我是诚心想与云姑娘会面相谈,所以连我的戟都没带,可云姑娘似乎与我有些分歧,不仅带了剑,还带了帮手。”
云想容很淡定:“离尘是昆仑弟子,你告诉我你知道他如今在何处,昆仑掌门自然也感兴趣。”
宿羯噢了一声,目光扫过齐谣空,再缓缓落到鸢罗身上,道:“也对,还有他养的花。”
鸢罗:“?!”他为什么会知道?
见她惊讶,宿羯还弯腰平视向她,笑着道:“我认识你主人,当然什么都知道。”
离得近了,再看他面上的图案,鸢罗只觉得更加熟悉。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本能地往齐谣空身后退了半步,而后才警觉道:“那你说,我主人在哪?”
宿羯直起身,说那就要看云姑娘诚意几何了。
“离尘当年可是犯下了无法被正道饶恕的滔天罪过,我若轻易说出他的下落,岂非害了他?”他说到这,竟还向云想容确认了一下,“云姑娘是桃源弟子,应该知道你的同门如今有多想将他千刀万剐罢?”
云想容知道他这是在跟自己提条件。
她不喜欢拖泥带水,便单刀直入道:“你有何要求?别绕弯子,直说便是。”
宿羯:“你叛出正道,入我魔族,随我回魔陆,我才能放心告诉你。”
齐谣空闻言,自然立刻阻拦:“前辈莫信他!”
鸢罗也直点头:“阿容别听他的!”
宿羯听他们这么说,竟也没惊讶,只长叹一声道:“就算我不说,你们也一定猜得到,离尘当年忽然发疯,与云姑娘有关系。”
“那我就不妨多说一句,离尘他啊,是为了救云姑娘你,才甘愿舍了昆仑掌门之位的。”
“至于他去救你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普天之下,四境之内,只有我能告诉你。”
怀着即将得知主人去处的期待心情,这一夜鸢罗在凤鸣宫里辗转反侧了很久,始终没有睡意。
她其实并不怕宿羯,但她想到宿羯面上的红色斑纹,总觉得很熟悉。
那种熟悉感并不来自她的记忆,因为她很确定,在此之前,她的确从未见过这斑纹和图案。
可她还是觉得熟悉。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最后干脆从下床出了宫室,打算去隔壁找云想容说说话,结果刚一出去,就看到了花廊尽头,金凤环抱的柱子下站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云想容和齐谣空。
长夜如水,凤鸣宫里万籁俱寂,令这两人交谈的声音更显清晰。
鸢罗清楚地听到云想容问齐谣空:“那你觉得阿鸢是什么?”
齐谣空沉默片刻,才摇头道:“我不知道。”
“你看到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杀死了一只修为高深的魔物,害怕了?”云想容又问。
“我是怕这番本事会让她陷入险境。”齐谣空说,“何况魔气到底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吸收了这么多,我不相信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
云想容:“那万一将来出了什么岔子,你待如何?”
齐谣空想了想,说我答应过她会护住她。
“那不就成了。”云想容笑起来,“你师父从前和叶梁刀打赌的时候,从不赌超过三日以后的事,他总说将来的事没有定数,纯粹看运气的事他不做。”
“这世上总有些事是你预料不到的,在它们发生之前,你想得越多,便越是给自己增添烦恼,还不如先随它去。”
齐谣空想,这的确是他师父会说的话。
云想容继续:“你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倘若事情朝最坏的方向去了,你要怎么做。”
“但这个问题,你刚刚已经回答过我了。”
这回齐谣空沉默了更久。
久到云想容和鸢罗都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才轻声道:“前辈的意思,我明白了。”
云想容:“明白了就赶紧去休息吧,天亮之后,我们就该出发去见宿羯了。”
说罢,她就晃着手中的青陶酒坛,绕过笔直的廊柱,回了她最近暂居的宫室。
至于齐谣空,他在柱边又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
鸢罗趁他转身的这一刻上前一步,从门边跨了出去,进入了他的视线。
下一刻,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她看到齐谣空微睁了睁眼,似在惊讶。
“你怎么跑出来了?”他快步走过来。
鸢罗说我睡不着。
齐谣空:“……那也不能就这么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