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缕想说就算知道这个,也不意味着知道别的,但开口之前先听到了从外殿传来的动静。
回头一看,发现是齐谣空他们回来了。
繁缕:“……”
算了,在小辈面前,还是维持一下形象。
然而方才她声音着实不小,所说的话也一字不漏地落进了他们三人耳里。
鸢罗的反应最大:“阿容是说魔王认识主人吗?”
云想容沉默片刻,终是点了头:“昨夜他攻山时说的。”
鸢罗:“他是如何说的?”
云想容:“说他知道六十年前发生过什么,也知道离尘如今在何处,倘若我想我知道的话,就出玉凰山去寻他。”
在修真界,认识离尘不是什么稀奇事,毕竟他曾经当过天下第一仙门的掌门,还犯下过血洗桃源这样的罪过。
可宿羯口中的认识,显然不是简单地知道这个人的事迹。
他向云想容说起的,乃是离尘成为昆仑弟子之前,为她所救的事。
云想容当年救下他的时候,并没有立刻动将他送到昆仑的心思。
她最初替他想的去处是云水宫,后来处了两日,发觉这孩子太过骄傲执拗,才转了想法,让他去昆仑。
修真界有一句流传百年的玩笑话:昆仑殉道,桃源修心,云水练达,莲华入众生。
虽是玩笑,但这句话多少总结了四大仙门的杰出弟子分别是如何性格。
离尘性格偏执,若入云水宫修习,怕是难有大成就,反而还会浪费天赋。
像他这样的人,最适合的还是昆仑。
所以云想容最后让他去了昆仑,还特地写信给风辞木拜托他,如果可以话,帮忙照看一下这个孩子,但别把自己写信拜托的事告诉旁人,因为这孩子实在骄傲,她不希望他在成为一个合格的剑修之前,每日困扰于诸如“靠关系”之类的流言蜚语,因此生出什么心魔来。
风辞木虽没有回信,但确实照做了。
至少后来的几十年里,修真界人提起离尘,都是说他天资卓绝,又不惧承担责任,是继任昆仑掌门的最佳人选。
若非熟识到一定程度,云想容绝不相信离尘会把那些无人知晓的过往告诉宿羯。
所以宿羯说他知晓离尘如今在何处,哪怕顶着繁缕的痛骂,云想容也本能地选择了相信。
鸢罗听完她的讲述,有些发怔:“那……阿容要出去见魔王吗?”
云想容说我想去,但妖主拦着呢。
繁缕闻言,立刻哼了一声道:“你都要去送死了,我怎么能不拦着你?”
为免这两位前辈再吵起来,齐谣空只好拿出他们昨夜在西境的收获,暂时结束这个话题。
“我和槐序在阿鸢帮忙下截到了宿羯的手下,取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说,“妖主和云前辈可要看一看?”
繁缕看到他手上的玉简,第一反应便是皱眉:“就是这个?”
倒是云想容,作为一个桃源弟子,比他们更熟这东西,只一眼便确定道:“玉简上的桃花是一朵,这是记载桃源几件镇派之宝的。”
“宿羯要这个做什么?”她取了一块查看,结果刚一闭眼就咦了一声,“有禁制。”
“绕开就行了。”繁缕一时没反应过来,“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可上面的禁制不该对我起效。”云想容道。
听闻此言,齐谣空才想起来,这趟来去匆匆,他竟还没来得及把素星愁说的事告知这位前辈。
他心情复杂地解释了一遍,以为会见到云想容失色的模样,结果她竟只愣了愣,旋即轻声道:“是这样吗?”
炸毛的反而是繁缕:“什么玩意儿?桃源逐你出门了?她们有什么资格?”
云想容:“倘若此事为真,我更要弄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说完她大概怕繁缕又在之前那个话题上纠缠,迅速语气一转道:“不过现在还是先谈正事吧。”
话全被她说完了,繁缕也只能把注意力放回桃花玉简上,迅速查看了里面记载的内容。
“居然是琉璃灯……”
“我记得琉璃灯在我师父在位时便失窃了。”
齐谣空顺势解释下去:“回来路上,我在蜃楼查看了魔族禁地的记录,发现它出现的时间和琉璃灯失窃非常接近,所以我猜,当年是魔族为了能在魔气日渐稀少的东境存活下去,才去桃源盗走了琉璃灯。”
所有线索整合到一起,这差不多是最合理的解释。
而且如今魔陆上的魔气再度流失,宿羯大费周章去寻琉璃灯的记载,也一样能说得通。
唯一的问题在于,魔陆上的魔气为何会如此迅速地流失?
琉璃灯是上古神器,没道理那么容易就坏了吧?
齐谣空与叶槐序商议时无果,此刻加上两位前辈,依旧无果,难免有些焦躁。
最重要的是,宿羯现在对外自称认识离尘,未必没有拿这个做昆仑的文章,让正道乱起来的意思在里头。
鸢罗见他说到最后再度皱起了眉,心里也不太舒服。
她想了想,伸手捏住他的,像他从前安慰她那样,揉了揉他的指尖,揉完也没有松开。
其实齐谣空早过了会被这种动作安慰到的年纪,但被她握住手后,竟也完全舍不得挣开。
他深吸一口气,对上正摩挲手里玉简上桃花的云想容,道:“云前辈仍想下山去见宿羯吗?”
云想容:“你也要拦我?”
他看看她,又偏头看看这会儿还握着自己手的鸢罗,道:“我不赞成云前辈前往,但前辈若执意要去,我愿陪前辈一道。”
云想容闻言愣了一愣:“为什么?”
齐谣空:“昆仑答应过给桃源一个交代,如今我是掌门,自当履约。”
“只是如此吗?”她目光在他和鸢罗之间逡巡了几个来回,倏地笑了,“我还以为你是不放心阿鸢。”
齐谣空:“……”
他到底承认:“阿鸢一心想知道离尘师叔的下落,前辈若下山,她必会央求前辈带她一起去。”
云想容放下玉简,啧了一声道:“可我若不问,你便不会说,你还存了这样一番考虑。”
“你这性子,真不像是风辞木教出来的徒弟,倒有几分像离尘,难怪阿鸢这么喜欢你。”
齐谣空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是没怎么受过风辞木的教导,当年在习剑一途上给了他最大帮助的也的确是离尘。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云想容这句评价,倒也不算是错。
相比他的泰然处之,鸢罗听了这句话的反应就大不一样了。
她高兴得很,朝他的方向又挪了半步,语气明快道:“掌门哥哥这么好,我当然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