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罗话音刚落,云想容的表情就顿住了。
作为把鸢罗一路带出东境送到昆仑的人,她当然知道这朵娇妍的花在打什么主意。
她叹了一声,道:“虽然宿羯来历成谜,但他绝不是离尘,这我可以确定。”
鸢罗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儿后才低声道:“我还是想见一见他,不需要多近,远远看一眼就好。”
她其实不太擅长撒娇,但这样咬着唇等人回答的模样,实在是叫人说不出拒绝来。
所以云想容最终还是答应了她:“好,我带你去。”
玉凰山下,齐谣空带来的人已经布置完防御用的剑阵,正要升起。
鸢罗跟着云想容和繁缕一路下山,行到阵眼处的时候,恰好见证了这个阵法在夜色中闪烁出温柔不刺目的光华。
齐谣空就站在光华中央,他察觉到了身后传来的动静,侧身回首看去,发现除了两位前辈,还有这段日子以来耗费他最多心力的少女。
目光在空中相撞的那一刹,他不自觉柔下了表情。
他生得锐利,五官棱角分明,还有一头与年纪十分不相衬的雪白发丝,本该是极冷峻的模样,但只要流露出哪怕半丝笑意,便瞬间温柔下来,叫人见了便安心十分。
起码鸢罗是没下山前那么紧张了。
她冲远处黑压压一片的魔兵望了两眼,道:“魔王就在那里吗?”
齐谣空虽然不知道她和云想容的对话,但看她此刻情态,多少感觉有些不对劲,便在回答之前先问了一句:“怎么忽然问起了魔王?”
鸢罗看看他,又偏头看看云想容,在得到后者类似“无妨”的眼神后,把怀疑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齐谣空:“……”
他第一反应亦是否认,但话到嘴边尚未出口,身后的阵法便响起一阵轰鸣。
是魔族再度攻过来了!
一时间,所有守阵的昆仑弟子都绷紧了心神,不敢有丝毫放松。
繁缕也立刻吩咐自己的手下,迅速戒备起来,务必不能让魔兵们冲破这道阵法。
正如云想容之前所说,这阵法威力着实不浅。
光是鸢罗站的位置能看到的魔兵,便能以千计,然而这数千个魔兵前赴后继地撞上来,也没有撕开哪怕一道裂缝,更不用说将其彻底冲垮。
相反的,不少冲在最前面的魔兵一撞上来,就被围绕阵前的锋利剑气挟裹住了。
倘若攻山的是人类,见到自己打头阵的同胞伤亡得如此惨重,八成已维持不了军心,只消再候片刻,便能不战自败了。
可惜魔物没有这样的情感。他们看到自己的同胞死在阵前,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冲得更快、更激烈。
那场面极为可怖,也极为壮观,叫立在齐谣空身后的鸢罗本能地睁大了眼。
相比之下,已经和魔族斗了一日的云想容和繁缕就平静许多。
云想容偏头瞥了一眼鸢罗的表情,忽然问她:“你是不是觉得这群魔物很傻?”
鸢罗:“他们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知道等着自己的是什么,却还是执着地攻上来送死呢?
“因为那是魔王的命令。”云想容说,“魔族与人类不同,他们只有短短三百多年的历史,对大部分低阶魔物来说,活着只有一个意义,那就是服从同族最强者的命令,哪怕那命令是让他们送死。”
而如今的魔族最强者,自然就是魔王宿羯。
他站在山下的火光中央,一身黑甲发号施令,抬手之间便有无数魔兵嘶吼着冲来。
阵外一整片的漆黑里,唯有他站的地方光亮如初。
从鸢罗站的位置望过去,甚至还能看见他面上邪异无比的火红斑纹。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清那图案的一瞬间,她心中震了一震。
云想容和繁缕以为她被吓到了,问她要不要先回山上去。
她摇摇头,刚要说不用,便见到原本立于光下的魔王宿羯不知何时忽然动了!
“他过来了!”鸢罗惊呼一声。
“因为试了这么久,他已经可以确定,光凭普通魔族的力量,无法撼动这道阵法。”云想容道,“他打算亲自出手。”
“不止。”主持阵法的齐谣空也出了声,“他还看出了破阵的关键。”
他话音刚落,宿羯也加快了速度!
此刻的魔王就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尚未彻底划过夜空,便已叫人望而生畏。
可能是察觉到了强敌逼近,齐谣空手中的止戈骤然发出一阵清鸣,以至整座阵法都颤了一颤,山下光华暴涨,恍若白昼。
“不能让他接近!”云想容也反应过来了,“他已经看出布阵弟子的具体位置了!”
心智不高的魔物完全不懂阵法是如何运作的,只会凭借一身魔气和蛮力横冲直撞,但修炼到宿羯这个阶段的魔王可不一样。
他牺牲了那么多手下,为的就是确认被掩盖住身形的昆仑弟子们分别在哪里。
齐谣空难缠,那就从别人那里下手击破,只要能杀了一个,就等于破开了一个可供魔族杀上山的口!
因此,看出了他的意图后,云想容便毫不犹豫地飞身冲了出去。
就在她即将离开阵法笼罩范围的那一瞬,夜空中忽然闪现了另一道光。
不属于魔族的火,也不属于昆仑的阵,明亮炽烈,几近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