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容?”
“就是把她托付给我的那位前辈。”齐谣空适时地接口解释,“桃源云想容。”
“云想容?”云洄觉得这名字很耳熟,却一时想不起究竟在哪里听过。
“云前辈是我师父的旧识。”齐谣空道,“但她在修真界销声匿迹已有多年。”
他这么一说,云洄便反应了过来:“当年与风师伯齐名的那位桃源前辈?”
齐谣空点头:“就是她。”
他说完这句,云洄也刚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好了。”她低头弯腰,对上鸢罗漂亮的眼睛,浅笑柔声,“现在可以放心睡啦。”
鸢罗看着云洄,也弯了弯唇角:“谢谢——”
她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个冒风雪过来给自己拆发髻的女剑修,下意识转向齐谣空。
齐谣空:“……”
他发现自己已经能看懂这丫头的眼神了,想了想道:“你喊她姐姐罢。”
她立刻柔顺地点头:“噢,谢谢姐姐。”
云洄被她笑得软了半颗心,忙摆手道:“不用这般客气,又不是什么大事。”
“不早了。”齐谣空听到屋外愈发肆虐的风,叹了一声,“我送她回屋,师妹也回去休息吧。”
“咦?”原来她不睡这屋的吗?
“咦什么?”他没懂云洄在惊讶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回去了!”云洄哪敢把自己内心所想说出来,飞快地摇着头就拉开门出去,踏入了苍茫的夜雪之中。
月光黯淡,她身法又快,须臾之间,便叫屋内的齐谣空和鸢罗瞧不见她的背影了。
齐谣空收回目光,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向床尾的鸢罗伸出了手。
她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她没起身,而是愣了愣后同样朝他抬起了手。
她把怀中的蒲团还给了他。
齐谣空再度:“……”
他哭笑不得地接过,道:“我不是问你要这个。”
她这才反应过来,从他床上跳下,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手。
齐谣空牵着她,本想送到了隔壁就离开,结果一进门,就率先瞥到了床边那两只歪歪扭扭的白色短靴。
他震惊了:“等等,你没穿鞋就跑出来了?”
她缩了缩脑袋,小声承认:“我忘了。”
“外面下着雪,你又没有修为。”他停顿了一下,到底没说什么重话,“……会冻坏的。”
“没有呀。”像是为了让他宽心,她一边说一边提起了自己的裙子,露出了掩在下头的一双脚,“只是稍微有点冷。”
虽然修道之人不像凡人那般讲究,在许多事上都习惯了不拘小节,但该讲的礼数还是会讲。
像这样直视女孩子褪去鞋袜的脚,对齐谣空来说还是头一回。
他几乎是瞬间移开了眼:“你……你快放下衣裙。”
鸢罗不太懂他为什么这么大反应,也不太懂他为什么这么说,但还是照做了:“噢。”
看着她面上的茫然之色,齐谣空觉得自己真乃任重道远。
他沉吟片刻,道:“我知道你是花,习惯不同于人。但你化成人的时候,最好还是跟着人的习惯来。”
“像刚刚那种动作,以后千万莫再做了,女子的脚是不好随便给别人看的。”
她歪着脑袋想了会儿,有些困惑:“掌门哥哥也是别人吗?”
齐谣空:“……我当然是。”
“还有,”他补充,“以后不论有什么事,都得穿好了鞋再出去,不能光脚。”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
说罢还朝床边那两只靴子的方向挪了挪,一副要过去穿上的模样。
齐谣空见状,抬手拦住了她,道:“现在就别穿了,泡一泡脚就休息罢。”
说完这句他想起来这间屋子里既没有热水也没有烧水的地方,忍不住皱了皱眉。
“你在这坐会儿。”他说,“我去给你烧些热水。”
齐谣空刚拜入昆仑那会儿,算是个没人管的小孩。
别的弟子要么住在前山从最基础的剑诀开始练,要么跟着去了挑中他们的师父那住下。而他作为在旁人眼里撞了大运的昆仑首徒弟子,只能在他师父隐居的山峰上自己挑水砍柴,顺带瞎琢磨他师父扔给他的剑诀。
那会儿他不知道这些剑诀在昆仑属于最艰深晦涩的,半个月练不成一招,还以为自己资质愚钝不堪,根本修不了道习不了剑。
于是每次琢磨得怀疑自己怀疑人生时,他就会放下剑诀,去干些粗活让自己冷静。
哪怕后来离尘发现了他没人管,时常过来指点他,他也还是保留了这个习惯,并一直保留到了如今。
因此,他虽当上了昆仑掌门,但一个侍从都没有设,平日起居全亲力亲为。
此刻顶着风雪出去给鸢罗烧水,亦是娴熟万分。
水没多久便烧好了。
他寻了个木盆装满送至她房间,摆到她床边,在一片升腾的热气里开口,道:“泡吧。”
鸢罗看着这些热气,却是有些害怕。
她是一朵花,比起寒冷,更受不住的其实是酷热。
而现在摆在她面前的这盆水,显然烫得可以。
“能不能不泡啊?”她颤着声音问。
“为什么?”齐谣空不解,“你方才还说过光脚出去有点冷。”
“我不怕冷!”热气还在升腾,一路冲到她眼睛里,令她不舒服极了,连带着语调也变得委屈,“我怕热,这水太热了,呜呜……”
齐谣空:“……??”
他也没强迫她啊,怎么就哭了?!
“好了好了,你不想泡就不泡吧。”他认输,“但你之前光着脚出去,总得擦干净了再睡,是不是?”
“很干净了呀……”她更委屈了,以至于完全忘了他烧水前的嘱咐,直接撩开裙子抬起了腿伸到他面前给他看。
脚掌莹白,脚趾圆润。
这下齐谣空彻底看了个清清楚楚,包括她脚跟上那点被大雪冻出的红。
小姑奶奶放过我吧,他闭上眼,有些崩溃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