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双方最僵持不下之际,上天帮了齐谣空一把,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
齐谣空练的是昆仑寒剑,这场大雪于他如虎添翼,于罗迦却是减损。
终于,经历了互有来回的三千剑后,他在雪中一剑止戈。
那一剑刺穿了罗迦的黑甲,碾碎了罗迦的魔核,令十万魔兵本能匍匐跪地,发出哀鸣。
没了魔核的罗迦,穷其一生都不可能恢复原先的修为,只能做回低等魔物。他不愿如此,在齐谣空收剑后,燃尽了最后一点修为,自爆而亡了。
“我与他交战时,昆仑的护山阵法已快被冲垮。”忆及当年旧事,齐谣空的语气难免复杂,“他这一自爆,可谓压上了最后一根稻草。”
“阵法毁了,纵使没有首领,魔兵也能杀上昆仑。”云想容道。
齐谣空抿唇摇头:“越不过我,便上不了昆仑。”
虽然他这会儿说得云淡风轻,但当时的情况其实万般凶险,差一点点,他就丢了性命守不住了。
万幸止戈剑不辱其名,陪他撑到了最后。
魔兵惧了他的剑,一路向西溃逃,往四大仙门中最弱的桃源方向去,差些让桃源又经历一次浩劫。
但这回昆仑的人及时赶到了。
悲剧没有重演,桃源与昆仑因离尘而起的龃龉也暂且被放到了一旁。
“可能是因为想还了这个人情,正魔之战结束后,桃源的素坞主去了一趟东海,不知以什么宝物为代价,换蜃楼为昆仑修复彻底垮掉的阵法。”齐谣空说到这里,颇有些无奈,“蜃楼与昆仑本就有渊源,就算桃源不提,蜃楼主人也是准备帮忙的。”
“蜃楼如何打算,是蜃楼的事。”云想容平静道,“桃源只求问心无愧。”
“素坞主当时也是这么说的。”他很轻地笑了声,“所以最后蜃楼除了修复,又另外替昆仑多加了几道独特的阵法,其中之一便是方便昆仑弟子上下山的青云乘风阵。有了这青云乘风阵后,就没人再去登云阶了。”
说话间,齐谣空已把人送到了阵法入口处。
他朝云想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云想容往下扫了一眼,只看到层层叠叠的阴云和无边无尽的冰雪。
但她并未生出任何惊惧之情,反倒眉目淡然,毫不犹豫地往前了。
就在她入阵前一瞬,她忽然侧身回头,对上了被她交给齐谣空照管的少女目光。
那目光过于澄澈干净,又透着显而易见的依赖和不舍,叫她不自觉心一软,忍不住道:“你主人曾是昆仑掌门,我将你带到此处,也算是送你回家了。”
鸢罗自开花化形起,便一直同她待在一起,尽管这里面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只是躺在那,但也勉强算是一种陪伴。
如今一人一花分别在即,能立刻舍得才是怪事。
只见鸢罗耷拉着脑袋扁起了嘴,好一会儿后才低低地噢了一声。
云想容只好柔声哄她:“昆仑是个好地方,阿鸢住下后,一定会喜欢的。”
鸢罗:“你、你还来接我吗?”
云想容笑了:“当然来了。”
“但在那之前,我得先去查清当年发生的事。”她顿了顿,“也许查清后,你还能见到你主人。”
“!”小姑娘的表情瞬间明快了起来,“那我在这等你!”
云想容松了一口气,伸手拨了拨她的额发,问:“还记得在山下的时候我教过你什么吗?”
她重重点头:“记得。不能随便变来变去吓人,也不能看见谁都上去闻,要有礼貌。”
“记得便好。”云想容收回目光敛了笑意,转向一旁的齐谣空,道:“阿鸢就拜托你了。”
“前辈放心。”齐谣空应得十分郑重,“晚辈定不负您所托。”
至此,该了解的过往已经了解清楚,该交待的事也已交待明白。
云想容转身踏入青云乘风阵,离开了昆仑。
她一走,崖边阵前便只剩下了齐谣空和鸢罗。
齐谣空犹豫了一下才缓声道:“崖边风大,我带你回去?”
少女乖巧地点头:“好。”
这十分配合的模样多少令齐谣空对自己即将开始的养花生涯放松了警惕。
他想云想容说的应该是真的,鸢罗的确很乖。
乖的小孩能得到奖励,乖的花当然也一样。
于是回到殿中后,他差人用清露水给她又沏了一杯茶。
她果然欢喜极了,立刻捧起来喝了半杯,再抬头时眼睛亮晶晶的,像严冬寒夜里的星子。
齐谣空见她抬头后一直看着自己,不由得问了句怎么了。
鸢罗转着眼珠,看表情似在回忆什么,同时口中喃喃了两句要有礼貌。
下一刻,她弯起嘴角,脆声道:“谢谢掌门爷爷!”
齐谣空也在喝茶,听她给自己来了这么一句,差些直接喷出来。
“掌门爷爷?”这称呼真是令人恍惚。
“对呀。”她非常认真地点头,“阿容之前告诉我说,人头发越白年纪越大,你头发比外面的雪还白,肯定要叫爷爷。”
齐谣空:“……我不是。”
她惊得瞪大了眼:“咦?掌门爷爷你也不是人吗?”
齐谣空:“……”
他艰难地解释:“我是说我并非上了年纪才白头,我这头白发乃是天生。”
“所以我不能叫你爷爷吗?”她好像明白了,但旋即有新的问题,“不叫爷爷该叫什么呢?”
不管叫什么,总比叫爷爷好,齐谣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