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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渺渺接过乖巧人生里打劫到的第一支冰淇淋,开心之情全部涌现在脸上。一声“谢谢”到了嘴边,又被理智给扔了回去。

不良少女哪里会讲礼貌?于是“谢谢”说出口就变成了“算你识相”。

目光扫到神秘塑料袋里的东西,黎渺渺的笑容更灿烂了。

“原来是小学弟啊,挺上道的嘛。”黎渺渺剥开可爱多的外包装,不客气地咬了一口。奶油和巧克力脆在舌尖上化开,甜甜的。

那厚塑料袋里装着基本高中参考书,最上面的一本名字特别清楚——高一物理王后雄教材完全解读。

被唤作小学弟的许嘉森还在手好像麻了又好像没事的纠结里挣扎,压根没注意到对面少女眼里突然多出来的崇拜。

高一就长这么高了,真厉害啊。黎渺渺吃着人家的冰淇淋,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天气热,两个人站在路中央只能认命被晒。黎渺渺受不了,一把夺过“小学弟”手里装着资料的塑料袋,而后拎着伞架,把伞柄塞到他的手里。

她的话听起来蛮不讲理:“我要看看你的袋子。伞我懒得拿了,你就这样帮我撑着。”

“到那棵树底下再给我。”黎渺渺指了指大榕树,说完提着一袋子王后雄解析和一支快融化的可爱多跑了过去。

她轻轻喘了几口气,一屁股坐到树下的大理石上。大理石旁睡着她无聊时编的狗尾巴草戒指。

黎渺渺也是看他顶着太阳,又被抢了冰淇淋,很可怜,就找个借口。她看着少年撑着伞走过来,心里好受了许多。

一脸懵的许嘉森举着樱粉色的伞,就这么傻乎乎地站在榕树下,像是守卫边疆的士兵。

他发现他的手不麻了。

可是心好像出了问题。

有点喘不上气。

黎渺渺吃完可爱多,想到自己拜托小姨化了妆,嘴巴上有口红,不敢舔,乖乖地拿纸巾出来擦嘴。

许嘉森全程像是佛像,站在原地动也不动。黎渺渺想起什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喂,你可以走了。”

许嘉森没说话,微微弯腰,把伞递给她。他拿过大理石上的厚塑料袋,迈开长腿径直走了。

毫不拖泥带水。

黎渺渺满意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从宽大的阔腿裤口袋里掏出钱包,拿出一张平整的十块钱。

她把钱对折,迅速放在少年刚刚站过的地方。十分钟的不良少女也就够了。她还是有良心的,怎么可以真的抢人家东西呢?

做完这一切,黎渺渺故意拍了拍手,超级惊讶地喊了声:“呀!”

大约向外走了十几步的许嘉森听到动静停了下来,他转过身,看见少女弯腰拾起地上的钱。

蓝色的毛爷爷。十块钱。

黎渺渺拿着钱,从阴凉地急冲冲跑进阳光里。她在许嘉森面前停下来,单手特豪气地将钱递到他面前。

黎渺渺:“喂,你钱掉了。快拿走。不拿的话小心我私吞。”

“我不叫喂。”少年说,“许嘉森。”

黎渺渺:“哦。”

许嘉森:“这钱我不能拿。”

“为什么?”黎渺渺抬眸。

许嘉森:“它不是我的。”

黎渺渺笑着把钱扔进他手里的塑料袋里:“不是你的,难道是我的不成?你快收下别磨磨唧唧的。姐姐我可不碰不义之财。”

“混混也是有节操的。”黎渺渺一下子演上瘾,继续碎碎念,“我可不是随随便便就抢人家东西的人。”

许嘉森眉心上挑,平静地道:“哦,那为什么是我?”

黎渺渺不假思索:“劫富济贫呗。”

戴五万块的手表,脚踩阿迪达斯,脖子上挂着索尼,除了衣服脏点,没别的可挑剔了。

妥妥的有钱人。

抢你一支可爱多,最后还你十块钱。

应该不算过分吧?

黎渺渺想着想着,舒展眉头,自顾自笑起来,掩饰自己的害羞和愧疚。

骄阳里,许嘉森越过她,视线落在大榕树下的那把被风刮到仰面的伞。

少女刻意装出的不良感,意外透露出她的单纯和天真。

他想了想,打算说出自己的疑惑,可不知怎么的,话说出来的时候,舌头忽然打结:“你还……还……劫过别人么?”

黎渺渺摇摇头,正儿八经地扯瞎话:“我经常欺负人的。不过,抢劫还是头一次。”

许嘉森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语重心长:“既然这样,那你……”

“那你就不要……”

肾上腺素有点飙。明明只是很平静,很普通地表达一句话而已。

怎么就说不利索了?

“……不要劫别人了。”

听到对方的话,黎渺渺消化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地说了一个字,语气百转千回。

“啊?”

许嘉森终于说完,很善意地看向脸化得像鬼的少女。

黎渺渺恰好也抬起头。

她清晰地看见,那双漆黑漂亮的眼眸里,有淡淡的笑意。

与此同时。

大榕树里,藏着的蝉,似乎要用尽一夏天的力气,拼命嘶吼着。

——那你就不要劫别人了。

这是什么意思?

你的笑像西瓜最中间那一勺的口感,点亮了一整个夏天,星空也为你斑斓。

——《我乐意》

第一章

黎渺渺从程予阳的欢送会现场跑出来的时候,外面正飘着雨。出门前带的晴雨两用伞派上了用场,人不至于淋成落汤鸡。

七月的孟城,空气闷热而潮湿。公交车上开着冷气,汗与泪交织,说不出的黏腻。黎渺渺挤在人群里,身体随着车子的颠簸而轻轻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