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到了这个时候,皮货行早已经关门,门窗也上好了闸板,伙计们回家的回家,回宿舍的回宿舍了。但今天,闸板都没上,隔着窗子能看到皮货大堂里有不少人。
婉玲觉出异常,拉开皮货大堂的门,发伙计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看向她,就问道:“你们这都是咋的啦?”
可是,半天也没人吱声。
“小福子,说,咋的啦?”她叫道。
小福子嘟囔个嘴:“大、大小姐,我,我……”
“吭哧瘪肚!”她预感出事了,“说,我爹呢?”
小福子说:“东家他,他——”
婉玲推开后门就跑,边跑边叫:“爹!爹!”
后院空空荡荡,没有回音。
婉玲进了客厅,一切东西摆设依旧,惟独不见了父亲!
钱甲山和小福子跟过来。
钱甲山进城经常到“李记皮货行”买卖皮货,和皮货行的伙计都熟悉,就说:“小福子,李掌柜到底咋的啦?你倒说呀!”
小福子小声说:“我怕大小姐受不了。”
“你们这些人,咋这样呢!”钱甲山说,“不管出了啥事,大小姐早晚也得知道,有啥受不了的!”
小福子这才说:“东家被抓到宪兵队去了。”
现在,高台人都知道日本宪兵队的厉害,自打他们来后,天天到处抓人,只见人被抓进宪兵队,活着出来的没见几个,倒是三天两头有人头挂出来示众。婉玲打小就没了娘,是李掌柜又当爹又当妈,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父女二人相依为命,如今父亲被抓进宪兵队,必定是九死一生!如果父亲有个三长两短,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婉玲顿觉天旋地转,一头栽倒!这也是伙计们,不敢告诉她的原因。
钱甲山手疾眼快,一把将婉玲扶住,小福子也上来帮忙,两个人把婉玲放到椅子上。
小福子年纪小,一时手足无措,钱甲山年纪大些,又是猎人,自然有些经验,立即掐人中,将婉玲救醒。
婉玲一醒,“哇——”的一声哭起来,撕心裂肺,钱甲山和小福子怎么劝也劝不好!
婉玲哭了一阵儿,突然不哭了,起身就往外跑。
钱甲山知道事儿不好,一把拉住她:“大侄女,嘎哈去?”
“去救我爹!”婉玲甩开了钱甲山,就去开门!
钱甲山拦在她面前:“大侄女,这是送死,你不能去!”
“五叔,就是死我也要去!”婉玲说着,一把将钱甲山拉开。
钱甲山抢上去,用后背死死靠住门:“大侄女,听五叔话,这件事咱们想想办法,不能蛮干!”
婉玲说:“等想出办法,我爹就被日本宪兵打死了!”
小福子说:“大小姐,你就听五叔的话吧,日本兵那么厉害,你一个小姑娘,能救得出东家来!”
“住嘴!”婉玲怒道,“我爹平时待你们比家人都亲,你们在家却保护不了我爹,有啥脸说话!”
婉玲平时对伙计们都是非常亲切,从没发过脾气,此时,实在是急了!
小福子也理解她,说道:“大小姐,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怎么怪大伙都行,大伙没离开,就是等着你回来拿主意,你要说去救东家,大伙也都下了决心,还准备了家什,都会跟着你去,要活,大家一起活,要死,大家就死在一起!”
婉玲斩钉截铁地说:“不行!现在我谁的话也不听,五叔,快快让开!”
钱甲山说:“不行!我绝不能让你去送死!”
“那我就不客气了!”婉玲说着,双手用力,一下子就把钱甲山提起来,扔在一边。
小福子也来帮忙,被婉玲一掌就推倒了!
小福子就不用说,单说钱甲山,正是二十出头血气方刚的年纪,个子又大,体重也有一百六七十斤,且力大无比,黑瞎子老虎都敢跟着比划,在钱家窝棚也算个厉害角色,可却被婉玲不费力气就扔到一边去了,由此可见,婉玲的一身功夫,绝不是花拳绣腿。
当然,其中也有男女授受不亲的原因,而且,钱甲山也知道婉玲和侄子成栋的关系,这也让他不敢放开手脚阻止!
钱甲山只得冲过去,用两只手拉住门把手,说道:“这丫头,疯了!”
婉玲也真的变疯了,双手抱住钱甲山,猛一用力,“咔叭!”铁的门把手断成了两截,然后,她再一用力,将钱甲山扔在地中间,然后冲出门去!
这时候,就见门外站着一大帮人,有男有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