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见顾文昌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再三嘱咐,“荤腥少些,素菜做的精致些。对了,再多备些糕点……”
李雪内心纳闷,请客便请客,顾文昌什么时候操心这些东西了?今日,莫不是撞邪了?
顾文昌嘱咐,似乎又不大放心,改口道,“糕点就不麻烦夫人了,我亲自来准备,其他的就麻烦夫人了。”
说罢,就兴冲冲出去了。
春柳恰好从门外回来,差点撞到顾文昌,连忙跪下请罪,跪了片刻,就听见自家姑娘的声音。
“起来吧,什么事?”
春柳起身回禀,“姑娘,珍雪已经被发卖了,管事按照您的吩咐,没往青楼楚馆卖。”
李雪听了随意点点头,就算作罢了,歇了片刻,开始吩咐春柳,“明日,顾文昌要宴请宾客,你和管事说说,让他看着办就是。只一点,旁的不要紧,吃食要盯着点。”
春柳应下,轻轻掩门出去。
李雪合眼卧在榻上,心中满满都是疲倦。
而同一时刻,顾文昌却是兴致勃勃在屋内奋笔疾书,待写满了整整一页纸,才唤贴身小厮进来。
小厮恭敬接过他手里的纸,就听主子细细吩咐,“你就按照单子采买,记得去最大的糕点铺子买,挑最新鲜的,一样都别漏。”
小厮应下,然后匆匆出门办事去了。
顾文昌这才坐下,双手搭在书桌上,仿佛有种怅然若失之感,又带着股难以言明的惊喜。
他是真的没想过,有生之年还能再见沈蓁蓁,他原本的未来大嫂,顾长卫青梅竹马的未婚妻。
沈家出事,他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但他自认自己不像顾长卫那般没脑子,和佳人相比,自然是身家性命更重要。
更何况,在沈蓁蓁眼里,压根没有他顾文昌这一号人,他不过是小时候追在他们身后的跟屁虫,是沈蓁蓁幼年时连玩伴都算不上的人,甚至,因为顾长卫一句话,他连追在二人后头的资格都没有了。
明明他也是沈蓁蓁的表哥,沈蓁蓁却永远只看得见那个顾长卫,只会甜甜的喊顾长卫为表哥。
所以,他压根没去打听能不能救人,反而听从了爹的安排,娶了李雪。
今日甫一见面,沈蓁蓁没认出他,他却一眼就确定那少年就是沈蓁蓁,毕竟,那是他知晓男女之事以来,夜夜入梦的女子。就连先前最受他宠爱的珍姨娘,也不过是因为那一双相似的杏眼和相似的名字而得了他几分宠爱。
珍娘,蓁娘,谁能猜到其中的玄机呢?就连珍姨娘本人,大概都发现不了端倪吧。
屋内,李雪正轻轻给鹄儿掖被角,珍姨娘跪伏在小摇篮旁边,静静等候李雪的发落。
这时,方才胡乱披了一件衣裳出门的顾文昌也理好了衣着,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一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珍姨娘面带希翼抬起头,仿佛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顾文昌身上,寄托在那个会在夜里搂抱着她,柔声轻喊“珍娘”的男人身上。
李雪缓缓起身,微抬下巴,“人都到齐了,出去说吧,鹄儿刚睡着。奶娘,照顾好小少爷。”
话音落下,就率先缓步走了出去。
珍姨娘也被春柳和夏莲架了起来,半扶着往外带。
她面露仓皇看向顾文昌,却发现顾文昌压根没主意她,似乎眼中根本没有她这个人一般,早和李雪一前一后出去了,只看得见一个颀长的背影。
众人到了正厅,李雪示意春柳将人放下,然后看向顾文昌,“夫君,后宅之事,原该由我来处理。但珍姨娘身份特殊,既是你的爱妾,又是鹄儿的生母,我也不能随意处罚。所以,特意将夫君请来,做个见证。”
她声音冷冷的,没说一句话,珍姨娘就颤抖一下,她仍旧穿着早上那件薄衫,外头笼着镂空细纱,显得娇俏可怜,惹人怜惜。
顾文昌看了一眼珍雪,只见她杏眼中含着晶莹泪珠,仿佛柔弱无骨般瘫软在地,就那么满含希翼看着他,不由动了几分恻隐之心。到底是相伴一年的人,哪怕只是当个儿玩意,也还算是合他心意的玩意儿。
若是从前,看在往日的情谊上,他怎么也会护上一护;但今日,他却是不想和妻子起了龃龉。
顾文昌迟疑片刻,道,“夫人说笑了,后宅之事本该由夫人处理,哪有男子插手的。”
他话一出口,不光是珍姨娘仿佛见了鬼似的看向他,就连李雪也有些狐疑,珍姨娘的确很合顾文昌的心意,这一点顾府上下皆知,所以她压根没觉得能靠着这个错处将珍姨娘撵出去,不过是想好好教训一番。
但眼下的情况却是,顾文昌摆明了态度,珍雪任由她处理,他不插手!
李雪最先反应过来,道,“既然如此,那夫君就在一旁做个见证吧。”
她脸朝向瘫软在地的珍姨娘,表情冷冷的,“珍姨娘,你身为姨娘,却犯下大错,意图谋害小少爷,你可认罪?”
珍姨娘仍自垂死挣扎,“夫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珍雪身份低贱,不敢和夫人争锋,求夫人放过我!”
说完,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洁白的额头血肉模糊,很是触目惊心。
李雪侧眼看顾文昌,发现他果然面露不忍,就连正厅站着伺候的小厮也有几分同情怜悯。
她勾唇一笑,往前走了几步,“珍姨娘的意思是,你未曾谋害鹄儿?也从没想过,靠着让小少爷穿小衣裳而啼哭不止,让小少爷重回你的身边。”
她厉声道,“春柳,请管事把东西呈上来,另外,把姨娘房里伺候的慧儿带上来。”
她早就知道珍姨娘胡搅蛮缠的本事,但她也不屑和对方做什么口舌之争,她是主子,珍姨娘是下人,和她争辩反而有失身份,所以,鹄儿情况一转好,她就派春柳去寻了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