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的天还不热,沈蓁蓁独自一人留在院子里,按照李丽娘刚刚教的,费劲地搓着衣服。
盆里是一件薄薄的长衫,刚好是昨日覃九寒刚换下的。李丽娘是这么想的,覃九寒一个读书人,身上的衣裳脏不到哪去,又不是贴身穿的,也没什么汗渍,让沈蓁蓁试试手是最适合不过的。
只是,她还是小瞧了沈蓁蓁的笨手笨脚。
打从出娘胎,沈蓁蓁便没洗过衣裳,莫说是长衫,就算一双罗袜,也没沾过手。
不过,没做过归没做过,沈蓁蓁还是学得很认真的,白净的小手使劲揉搓着长衫,绷着张小脸,表情既严肃又认真。
书房里的覃九寒透过开着的窗户扫了一眼,心下满意,小丫头虽然笨手笨脚的,又成天哭哭啼啼的,但好歹还算听话。扫了一眼,覃九寒便收回心神,专注于自己的课业了。
五月的日头不算毒辣,但长时间照着还是有些晒的。随着日光的偏移,原本恰好被树荫下的沈蓁蓁,渐渐被日头晒得小脸通红了,额上也浮起了细细的汗珠。
沈蓁蓁抹了把汗,满意看了看被揉成一团的长衫,捞起长衫,垫着脚把湿漉漉的长衫往竹竿上挂。
她人矮,垫着脚,离竹竿还差一大截。沈蓁蓁想了想,便使劲把长衫往上一甩,方法倒是不错,只可惜力气太小,只挂上一个袖子。本来就因为浸了水而变重的衣裳,一下子滑了下来,拍在黄泥地上。
沈蓁蓁傻眼了,鼓着腮帮子生自己的气,半晌,又老老实实捡起衣裳,费劲的打了水,又开始认认真真揉搓起来。
就这么来来回回一下午,等到写完一篇策论的覃九寒抬头,惊讶发现,就那么一件长衫,沈蓁蓁折腾了一下午还没完。
覃九寒犹豫了片刻,还是起身出了书房,他实在很好奇,为什么一件再简单不过的活,交到沈蓁蓁手里,就成了烫手山芋一般?
他走到院中,脚步顿了顿,蹙了蹙眉,怎么这丫头这么蠢,连躲凉快也不会么?
等他走到沈蓁蓁跟前,沈蓁蓁才后知后觉抬起脑袋,仰着张红红的小脸看她,下意识心虚一般露出一个笑。
覃九寒刚想开口,就见小丫头眼一闭,傻乎乎一头往盆里栽去,他下意识去托住小丫头的脸,才没让人一骨碌滚进洗衣木盆里。
触手之处是滚烫的小脸,不知是晒的,还是因为中了暑气。
覃九寒垂首看沈蓁蓁,浅色的眸子里难得有了波动,流露出一丝无奈。
掌心一片柔软,小丫头还迷迷糊糊蹭了蹭。
“好凉快喏。”
听到推门声,院子里正给花浇水的沈蓁蓁闻声回首,一张素面朝天的如玉小脸,被背后一大簇一大簇盛放着的石蒜花衬得格外娇艳。
顾大娘喊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活生生被堵在喉咙口了。
见来客是个大娘,沈蓁蓁上前招呼,“大娘,你来找丽娘姐姐吗?她去摘菜了。”一边招呼,一边讲人引到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我去喊她。”
顾大娘还未反应过来,沈蓁蓁人已经不见了。等她回过神来,才暗暗惊叹起来,这闺女儿模样也生的太好了,眉毛眼睛鼻子,没哪一处不周正的,怎么看怎么舒服。
她正感慨着,就见李丽娘和沈蓁蓁一前一后进来了。
“顾婶。”李丽娘一看顾大娘搁在石桌上的毛豆,就知道顾大娘的来意了。乡里乡亲的,平日里送点新鲜的蔬菜,原就很平常。再加上,小叔子承担起了全村小孩念书的责任,还不收分文,心里过意不去的乡亲们送起东西来就更频繁了。
顾大娘赶忙起身,也顾不上说毛豆的事了,打趣道:“丽娘,大娘咋还不知道你有个这么标志的妹子!你看你这妹子的模样,不说虚的,大娘我找遍十里八乡,也找不出更周正的了!”
李丽娘被顾大娘的打趣逗笑了,回头看看身后的沈蓁蓁,巴掌大的小脸早已羞红了,琉璃似的眼儿润润的,别说男子了,就连她一个女人,也打心底觉得赏心悦目。
村里妇人说话不遮掩,李丽娘生怕蓁丫头不自在,连忙招呼她进去躲躲,“蓁丫头,把菜洗一下吧。”
沈蓁蓁巴不得躲远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拎着菜篮子就往厨房的方向跑。
顾大娘看得意犹未尽,咂了咂舌,再一次感慨,“这闺女儿也太水灵了,说了亲没?”
李丽娘失笑,“顾婶,人都走了,你就别追着盯了!”
顾大娘老脸红了红,当下打起了别的主意,问了一大串,“这丫头叫啥名啊?真不是你妹子啊?多大年纪了?我瞅着不到十三吧?家里头给定亲了吗?”
李丽娘听得哭笑不得,连连摆手,劝了许久,总算是把顾大娘给送走了。
顾大娘一脸不乐意的出了门,一出门,就逮着个眼熟的,大喊,“阿宇,你躲这儿干啥呢?让你送给你三婶的饼子,送了没?”
顾宇一个箭步冲上来,朝她娘摆手,“阿娘,你小点声!别让人听见了!”
顾大娘还纳闷呢,满肚子牢骚,怎么今个儿一整天,人人都不让她张嘴呢?
应付完顾大娘,李丽娘松了口气,正打算回厨房,就见不知何时进了厨房的小叔子正从厨房出来。
李丽娘愣了一愣,正好奇小叔子去厨房作甚,就见后头小可怜似的蓁丫头也跟着出来了,手里拎着菜篮子。见了她,抬头可怜兮兮望了一眼,又垂着脑袋一脸沮丧。
李丽娘一愣,“这是怎么了?”